學達書庫 > 桐華 > 長相思2訴衷情 | 上頁 下頁
二六


  半晌後,顓頊才說:「我是因為想保護她們,才想快快長大,快點變強,才立志要站在比爺爺更高的地方。我現在長大了,雖然還不夠強大,但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我的親人。如果今日我為了獲取力量,而放棄懲罰傷害了小夭的人,我就是背叛了朝雲殿上的我,我日後將不能再坦然地回憶起所有過往的快樂和辛苦。」

  顓頊對豐隆說:「的確如你所說,這世間有事可為,有事不可為,但無論什麼理由,都不該背叛自己。我希望有朝一日,我站在高山之巔、俯瞰眾生時,能面對著大好江山,坦然自豪地回憶一切,我不希望自己變得像我爺爺一樣,得了天下,卻又把自己鎖在朝雲殿內。」

  豐隆怔怔地看著顓頊,顓頊又對馨悅說:「你勸我放棄時,可想過今日我能為了一個理由捨棄保護小夭,他日我也許就能為另一個理由捨棄保護你?」

  馨悅呆住,訥訥不能言。

  顓頊說:「我不是個好人,也不會是女人滿意的好情郎,但我絕不會放棄保護我的女人們!不管是你,還是瀟瀟、金萱,只要任何人敢傷害你們,我都一定不會饒恕!」

  馨悅唇邊綻出笑,眼中浮出淚,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哭。

  顓頊笑道:「絕大多數情況下,我都是個趨利避害、心狠手辣的混帳,但極少數情況下,我願意選擇去走一條更艱難的路。得罪了樊氏和鄭氏的確不利,我的確是放棄了大道,走了荊棘小路,但又怎麼樣呢?大不了我就辛苦一點,披荊斬棘地走唄!」

  豐隆大笑起來:「好,我陪你走荊棘路!」

  顓頊道:「我相信,遲早有一日,樊氏和鄭氏會覺得還是跟著我比較好。」

  豐隆忍不住給了顓頊一拳:「瘋狂的自信啊!不過……」他攬住顓頊的肩,洋洋自得地說:「不愧是我挑中的人!」

  顓頊黑了臉,推開他,對馨悅說:「我沒有特殊癖好,你千萬不要誤會。」

  馨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一邊匆匆往外走,一邊悄悄印去眼角的淚:「懶得理你們,兩個瘋子!」

  豐隆看密室的門合上了,壓著聲音問:「你究竟是喜歡我妹妹的身份多一點,還是她的人多一點?」

  顓頊歎氣:「那你究竟是喜歡小夭的身份多一點,還是她的人多一點?」

  豐隆乾笑。

  顓頊說:「雖然決定了要殺他們,但如何殺卻很有講究,如果方式對,樊氏和鄭氏依舊會很不高興,不過怨恨能少一些。」

  豐隆發出嘖嘖聲,笑嘲道:「你剛才那一堆話把我妹妹都給忽悠哭了,原來還是不想走荊棘路。」

  顓頊盯著豐隆:「你不要讓我懷疑自己挑人的眼光。」

  豐隆笑道:「你想怎麼殺?」

  「如果把沐氏、申氏、詹氏、晉氏都交給爺爺處理,有心人難免會做出一些揣測,不利於小夭,所以要麻煩你和馨悅把此事遮掩住,讓你爹只把沐斐交給爺爺。申氏、詹氏和晉氏,我自己料理,這樣做,也不會驚動王叔。」

  「你打算怎麼料理?」

  「雖然有無數種法子對付詹雪綾,不過看在她是女人的份上,我不想為難她,給她個痛快吧!但晉越劍,先毀了他的聲譽,讓鄭氏退親,等他一無所有時,再要他的命,申柊交給我的手下去處理,看看他能經受多少種酷刑。」

  豐隆心裡其實很欣賞顓頊的這個決定,但依舊忍不住打擊嘲諷顓頊:「難怪女人一個兩個都喜歡你,你果然對女人心軟!」

  顓頊站起:「我得趕回去了。」顓頊走到門口,又回身,「璟如何了?」

  豐隆歎了口氣,搖搖頭:「完全靠著靈藥在續命,長此以往肯定不行。」豐隆猶豫了下,問道:「你說他到底是為了什麼傷心欲絕?」

  顓頊道:「等他醒來,你去問他。」

  顓頊拉開了密室的門,在暗衛的護衛下,悄悄離開。

  又過了好幾日,眾人才知道高辛王姬遇到襲擊,受了重傷。

  小祝融捉住了兇手,是沐氏的公子沐斐。因為沐斐是沐氏最後的一點血脈,中原的幾個氏族聯合為沐斐求情,不論斷腿還是削鼻,只求黃帝為沐氏留一點血脈。

  黃帝下旨將沐斐千刀萬剮,暴屍荒野,並嚴厲申斥了聯合為沐斐求情的幾個氏族,甚至下令兩個氏族立即換個更稱職的族長。

  俊帝派了使者到中原,宴請中原各大氏族,當眾宣佈,高辛不再歡迎這幾個氏族的子弟進入高辛。自上古到現在,高辛一直掌握著大荒內最精湛的鑄造技藝,大部分的神族子弟在成長中,都需要去高辛,尋訪好的鑄造師,為自己鑄造最稱心如意的兵器。俊帝此舉,無疑是剝奪了這幾個氏族子弟的戰鬥力。

  一時間中原人心惶惶,生怕又起動盪。幸虧有小祝融,在他的安撫下,事件才慢慢平息,眾人都希望王姬的傷趕緊養好,俊帝能息怒。

  ***

  小夭覺得自己死前看見的最後一幅畫面是鋪天蓋地的梅花飛向自己。

  不覺得恐怖,反而覺得真美麗啊!

  那麼絢爛的梅花,像雲霞一般包裹住了自己,一陣劇痛之後,身體裡的溫暖隨著鮮血迅速地流逝,一切都變得麻木。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漸漸地微弱,可就在一切都要停止時,她聽到了另一顆心臟跳動的聲音,強壯有力,牽引著她的心臟,讓它不會完全停止。就如被人護在掌心的一點燭光,看似隨時會熄滅,可搖曳閃爍,總是微弱地亮著。

  小夭好似能聽到相柳在譏嘲地說:「只是這樣,你就打算放棄了嗎?」

  小夭忍不住想反唇相譏:什麼叫就這樣?你若被人打得像篩子一樣,全身上下都漏風,想不放棄也得放棄。

  她真的沒力氣了,就那一點點比風中燭火更微弱的心跳都已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即使有另一顆心臟的牽引鼓勵,她的心跳也越來越微弱。

  突然,源源不絕的靈力輸入進來,讓那點微弱的心跳能繼續。

  她聽不到、看不見、什麼都感受不到,可是她覺得難過,因為那些靈力是那麼傷心絕望。連靈力都在哭泣,小夭實在想不出來這些靈力的主人該是多麼傷心絕望。

  小夭想看看究竟是誰在難過,卻實在沒有力氣,只能隨著另一顆心臟的牽引,把自己慢慢鎖了起來,就如一朵鮮花從盛放變回花骨朵,又從花骨朵變回一顆種子,藏進了土壤中。等待嚴冬過去,春天來臨。

  小夭看不見、聽不到、感受不到,卻又有意識,十分痛苦。

  就像是睡覺,如果真睡著了,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也無所謂,可是身體在沉睡,意識卻清醒,如同整個人被關在一個狹小的棺材中,埋入了漆黑的地下。清醒的沉睡,很難挨!

  寂滅的黑暗中,時間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一切都成了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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