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桐華 > 長相思2訴衷情 | 上頁 下頁


  顓頊低著頭,把玩著手中的酒瓶,淡淡地說:「想酒沒什麼,別想人就成。」

  小夭做了個鬼臉,笑嘻嘻地喝了口酒,說:「你幫我給他遞個消息吧,說我可以見他了。」

  顓頊凝視著手中的酒瓶,唇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直線。

  小夭叫:「顓頊?」

  顓頊仿佛剛剛回神,拔開了瓶塞,喝了一大口酒,微笑道:「好。」

  晚上,小夭在酣睡,突然感覺到有東西在她臉旁,睜開眼睛,看到一隻栩栩如生、實際虛化的白色九尾狐蹲在她的枕邊,專心致志地看著她。

  小夭笑著披上衣服起來:「你的主人呢?」

  九尾白狐從牆壁中穿了出去,小夭緊忙拉開門,追了上去。

  紫金宮的殿宇很多,可已經好幾百年沒有人住過,很多殿宇十分荒涼,小白狐蹦蹦跳跳,領著小夭專走最僻靜的路,來到一處漆樹林,一隻白鶴優雅地走到小夭面前。

  小夭認識它,是璟的坐騎,名字叫狸狸。

  小夭笑著和狸狸打了聲招呼,騎到它背上。

  神農山的上空有大型陣法的禁制,阻止人從空中隨意出入,但在神農山內,只要低空飛行,避開巡邏的侍衛,就十分安全。

  狸狸載著小夭,飛到了一處山崖。

  山崖半隱在雲霧中,一道不大的瀑布飛濺而落,彙聚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水潭。距離水潭不遠處,有一處茅屋,茅屋外不過三丈寬處,就是萬仞懸崖。

  璟一襲天青的衣衫,站在茅屋和水潭之間,凝望著翻滾的雲霧,靜靜相候。皎皎月華下,他就如長於絕壁上的一杆修竹,姿清逸、骨清絕。

  白鶴落下,九尾小白狐飛縱到璟身前,鑽進他的袖子,消失不見。

  小夭從狸狸背上下來,笑道:「白日才讓顓頊送的消息,我還以為要過幾日才能見到你。」

  璟怔怔地看著小夭,說不出話。自從上次軒轅城分別,他已經十七個月沒有見到小夭,前面十幾個月有心理準備,知道顓頊來中原需要時間,還不算難熬,最近這三個多月,簡直度日如年。理智告訴他,小夭肯定因為有事要處理,才不能見他,可感情上無法克制地恐慌,生怕小夭不想見他的原因就是因為已經不想再見他。

  小夭外頭看著璟:「咦,你怎麼不說話?」

  璟說:「你上次說……要給我洗頭,槿樹的葉子已經長得很好了。」

  小夭笑眯眯地說:「好啊,找個天氣晴朗的日子我們去采葉子。」

  璟的心終於安寧了,唇角溢出了笑意。

  小夭問:「你來看我麻煩麼?」

  「神農山的守衛外緊內松,現在塗山氏進山不難,進山后,山裡幾乎可以隨便逛,只要你和顓頊住的紫金頂看守很緊,我不想驚動侍衛,所以讓小狐去找你。」

  小夭突然反應過來:「你一直在附近?」只有距離神農山很近,才有可能在得到消息後趕在白天進山。

  「嗯,我已經來過好幾次神農山了,借著勘察宮殿,把附近都轉了一遍,無意中發現這個地方,覺得十分清靜,一見就喜歡上了。」

  小夭打量了一圈四周,贊道:「這地方真不錯,三面都是懸崖,只有一條下山的路,又僻靜又隱秘,只是神農山上什麼人會住茅屋呢?」

  「我也問了守山的侍衛,沒有人知道。只知道這裡叫草凹嶺,曾是神農的禁地。」

  小夭的面色變了一變,想著茅屋行去,璟忙走到靠近懸崖的一側,把小夭護在裡側。

  小夭推開茅屋的門,裡面從不陳舊,木榻上鋪著獸皮,案頭的木盤子裡有新鮮的水果,窗戶兩側的牆上各掛著一直陶罐,插了兩束鮮花。茅屋佈置得簡單溫馨,就好似主人剛剛出去。

  璟到:「我發現這個地方後,略微打掃佈置了一下,不過本來也不髒舊,這茅屋應該是木靈的絕頂高手搭建,千年之後,靈氣仍未完全散去,讓茅屋一點不顯陳舊。很難想像,居然有靈力這麼高強的人。」

  小夭仔細地打量著屋子,一切都是最簡單的。很明顯曾住在這裡的主人並不注重享受,只需要最簡單的生活。

  小夭坐在了榻上:「你知道茅屋的主人是誰嗎?」

  璟已經看出小夭知道,問道:「是誰?」

  「那個名震大荒、最暴虐、最兇殘的大魔頭。我翻看過紫金宮內收藏的典籍,炎帝就是為他才把草凹嶺列為禁地。」

  這世上摸頭很多,可名震大荒,配得上「最」字的只有一個,璟十分意外:「蚩尤?」

  小夭笑點點頭:「所有人把他想像成了窮奢極欲的人,沒想到他在神農山的住處竟然這麼簡單。」

  璟知道小夭的母親死在了和蚩尤的決戰中,抱歉地說:「我沒想到這是蚩尤的住處,我們離開吧!」

  小夭搖搖頭:「何必為一個已經死了幾百年的人和自己過不去?你喜歡這裡,我也挺喜歡,咱們就把這裡當做我們的……屋子,以後可以在這裡見面。」

  璟有些羞赧,他佈置茅屋時,的確是希望將來能常常在這裡見到小夭。

  小夭走到窗旁,俯下身,修了一下陶罐裡的野花:「這是你采的?」

  璟輕輕地應到:「嗯。」

  小夭眯著眼笑起來:「你近來過得可好?那個內奸找到了嗎?」

  「找到了,你的帕子很管用,是蘭香。」

  這種貼身服侍的婢女都是自小相隨,感情很深。小夭說:「你肯定饒過她了吧?」

  「她不肯說出為了誰背叛我,我不想殺她,但我也不可能再留她,所以我讓靜夜悄悄送她離開。靜夜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對她又恨又憐,估計說了些什麼,她自盡了。」璟眼中有悲傷,「其實,我知道她是為了誰背叛我,我讓靜夜安排她離開塗山家,只是希望她失去利用價值後,大哥就不會再對她感興趣,她或許就能忘掉大哥。」

  小夭想起了那個驅策大魚,逆著朝陽,在碧海中馳騁的矯健男子,飛揚炫目,和璟的清逸安靜截然不同,的確更能吸引女人的目光。

  小夭問:「你還是不想殺篌?」

  「雖然母親一直偏心,可自小到大,大哥從來沒有對我不好過。我們從小就沒有父親,他又得不到母親的關懷,所以他把對親情的渴望都放在了我身上,明明和我一般大,可總說長兄如父,凡是都讓著我,處處都照顧我。別人誇獎我時,他也會覺得自豪。我曾不解地問他,他告訴我,他是為自己難受,可因為我是他弟弟,並不影響他為我感到驕傲。我們兄友弟恭,是所有人都羡慕的好兄弟。他曾經是極好的哥哥,我們做了四百多年的好兄弟。小夭,我沒有辦法殺他!」璟的語氣中有濃濃的抱歉,因為他的這個選擇,他不僅束縛了自己,還束縛了小夭。

  小夭走到他身前,額頭抵在璟的肩上,說道:「雖然我常抱怨說你心太軟,可其實我……我很願意你心軟。」她的身邊已經有太多心狠手辣的人了,外祖父、父王、顓頊、兩個舅舅、幾個表弟,甚至包括她自己,都是心狠手辣的人。璟的心軟,讓她感到安全,特讓她歡喜。

  璟忍不住輕輕攬住了小夭,小夭依舊額頭抵著他的肩膀,半晌都未動。

  璟問:「小夭,你怎麼了?」

  「顓頊的一點私事需要我幫忙,這段日子很忙、很累,倒不是說身體有多累,就是心特別累,生怕出什麼差錯。明明忙得無暇分心,我卻常常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有時候都不敢相信,我和顓頊沒爹沒娘,竟然也長大了。」

  璟輕撫著小夭的背:「早知道你累,我就不該今晚來找你,要不你睡一會兒吧!」

  小夭抬起頭,笑道:「心累可不是睡覺就能睡好的。」她看向窗外的水潭,笑拉住璟的手,「陪我去玩水。」

  小夭走到潭水邊,撲通一聲,直接倒了下去。

  已是夏天,潭水一點都不冷。小夭遊了一圈後,向著潭底潛下去,本以為不會太深,沒想到潭水居然出乎意料地深,小夭一口氣沒有潛到底,不得不浮出水面換氣。

  璟坐在潭邊的石頭上,笑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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