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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小夭想殺阿念,有辦法,可她想打過阿念,卻沒有辦法。於是,小夭只能感覺到背部有一股大力襲來,她的身子飛出了懸崖。

  小夭並不驚怕,很小時,她就敢站在懸崖邊往海裡跳了,小夭甚至很享受在落入大海前這一段自由自在的飛翔。

  海風吹起了小夭的青絲,拂起了她身上的綠色紗羅,她像一隻蝴蝶一般,張開了綠色的翅膀,飛舞向大海。

  小夭舒展了身軀,愜意地眯著眼睛,突然,她的眼睛瞪大了。

  皎潔的月光下,深藍的大海波光粼粼,一個白衣白髮的人仰躺在一起一伏的浪潮上,他正挑著唇角,笑看著她,就如欣賞一支只為他而舞的舞蹈。

  小夭想逃,可半空中,她唯一的方向只能是向下,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和他越來越接近、越來越接近,就在她以為她會直接砸到相柳身上時,他下沉,她落入了海水中,他雙手抓住了她的手,她只能被他拽向海底。

  他帶著她在海底遊動,小夭覺得相柳不可能想殺了她,而是故意折磨,可是她只能忍受。

  胸中的最後一口氣已經吐完,小夭抓著他的手,哀求地看著他,他不理她,依舊往更深的海底遊去。小夭憋得好似整個胸膛都要炸開,她的手上已經沒有了力氣,手指鬆口,相柳攬住了她的腰,笑指了指自己的唇,他在說,想要新鮮的空氣,就自己來吸。

  小夭搖頭,以前,她是玟小六,她從沒把自己當女人,怎麼都無所謂,可現在,她做不到。

  相柳唇邊的笑意消失,抱住小夭,繼續下沉。

  他看著小夭,小夭看著他。

  相柳加速了下沉,小夭開始明白,面對一個什麼都不在乎的九頭妖時,高辛王姬的身份並不能庇佑她。

  相柳越沉越快,看似至柔的水卻產生了恐怖的力量,要把小夭擠成粉末,胸腔好似要炸開,小夭全身都在劇痛。

  生與死,只是一個簡單的選擇。

  兩人的面孔很近,近得幾乎鼻尖碰著鼻尖,小夭只需稍稍往前一點,就能貼到他的唇。

  可是,她不能!

  小夭覺得海水好像灌進了她的耳鼻,他的唇那麼近,那麼近……小夭失去了意識,昏死過去。

  相柳用力摁著她的頭,狠狠地把她摁到了自己唇邊,帶著她向上浮。

  兩人浮出了海面。

  相柳平坐在水面,曲起一腿,把昏死的小夭抬起,讓她俯趴在他腿上,他掌含靈力,用力拍了小夭的後背幾下,小夭哇一聲張開了口,狂嘔了幾口水,人漸漸地醒了。但全身酸軟,腦袋暈沉,一動不能動,她閉著眼睛,無力地俯在相柳腿上。

  休息了大半晌,小夭才真正清醒。她扶著相柳的膝蓋,慢慢地撐起了身子,估計因為有相柳的靈力支撐,身下的水像是個極軟的墊子,她的動作會讓她略微下陷,卻不會讓她沉下去。

  相柳面無表情,一直盯著她,卻不說話,小夭更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們在茫茫大海中,四周是無比無涯的黑暗,就好似整個世界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小夭終於開口說道:「本來我是打算,以後見了你,裝作不認識的。」

  「我體內還有你的蠱,你想賴掉你發的誓嗎?」

  小夭說:「按道理來說,只能我感應到你,你應該感應不到我,你怎麼知道我是玟小六的?」

  相柳抬手,把小夭臉上的濕發都撥到了腦後,捧著她的頭,仔仔細細地看著她的臉,「這就是你的真容?」

  「嗯。」

  「你很會騙人。」

  小六為自己辯解,「不算騙,我是真把自己當成了玟小六。」

  「高辛王姬?」相柳冷笑,「難怪當日你突然間死也要就顓頊。」

  小夭不敢再吭聲了。

  相柳的手好似無意地搭在她肩上,手指輕掃著她的脖頸,循循善誘地說:「你說過的話裡還有哪些是假的?不如今日一次坦白了,我不會殺你的。」

  「我早和你說過,我只說廢話,不說假話。」小夭攤攤手,「我喜歡說話,是因為怕寂寞,如果我滿嘴謊話,只會越說越寂寞。」

  相柳原本已經變得有點鋒利的指甲無聲無息地恢復了原樣,小夭完全不知道剛才那一瞬間她真正和死亡擦肩而過。

  相柳默默地凝望著漆黑的虛空,不知道在想什麼,整個人如一把沒有了劍柄的劍,鋒利孤絕得世間沒有一人可以接近。

  小夭也不知為何,明明在水面上,可竟然覺得自己好像又沉在了水底,胸口憋悶得很。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掏出濕淋淋的荷包,拿出一個小玉瓶,倒出一把五顏六色的藥丸,攤在掌心給相柳看,「要不要嘗嘗?」

  相柳像吃糖豆子一樣,慢慢地一顆顆都放進了嘴裡。

  「怎麼樣?這可是我特意為你煉製的,查閱了很多資料,找了好多稀罕藥材。」

  相柳身上的冷厲驟然淡了,「湊合。」

  「還是湊合啊?」小夭簡直快哭了,「好多藥草可是種在蓬萊島上,用歸墟水眼的水澆灌,長了千八百年的。」

  相柳淡淡說:「你還一直想毒倒我?」

  小夭晃晃腦袋,「想我一代毒神,連九尾狐妖都能毒倒,沒有道理毒不倒你這九頭妖啊!」

  相柳不屑地笑,「我等著。」

  小夭感覺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再那麼劍撥弩張,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麼和阿念攪到一起去了?」

  「不行嗎?」

  小夭抓住了相柳的衣襟,很嚴肅地說:「不行!你別再去招惹她了,她被我父王保護得太好,禁不住你這種人的撩撥。」

  相柳身子前傾,笑笑地問:「我這種人?我是哪種人?」

  小夭白了他一眼,「你自己心裡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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