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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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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宸淡淡道:「兩種回法,一種是『若我忘不掉你的影,我便剜去我的眼;若我忘不掉你的人,我便挖掉我的心』;另一種……」赤宸遲遲未作聲,一直望著千帳燈亮的地方。 風蕭蕭,雨瀟瀟,天地愴然,山河寂寞,風伯只覺英雄氣短,兒女情長,金戈鐵馬幾百年,忽然生了倦意。 等這場仗打完,不管輸贏,他都應該找個女人,好好過日子了。 淒風苦雨中,忽然間,不知道從哪裡,有隱約的歌聲傳來。 山中有棵樹喲 樹邊有株藤喲 藤纏樹來樹纏藤喲 藤生樹死纏到死 藤死樹生死也纏 死死生生兩相伴 生生死死兩相纏喲 風伯豎著耳朵聽了半晌,只聽到了無數個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感覺不大吉利,赤宸卻綻顏而笑,拍了拍風伯的肩膀,「回去叫大家一起喝酒。」 心情竟似大好。 風伯沒有明白,可他知道赤宸已經等到了想要的答案。 風伯邊走邊回頭望去——山河憔悴,風雨淒迷,霧嵐如晦,營帳千燈。 這樣的亂世,哪裡有淨土? 哪裡能安穩? 可身處亂世,能有一人靈犀相通,生死相隨,即便他日馬革裹屍,醉臥沙場,這一生大概也了無遺憾了。 斷斷續續,軒轅和神農又交戰了好幾次,互有死傷,不分勝負。 赤宸詭計多端,強強弱弱,假假真真地誘敵殺敵,他的計策在別人眼中堪稱絕妙之策,卻總會被阿珩一眼看破。 但是,阿珩也拿赤宸沒有辦法,不管她做什麼,赤宸總能見微知著,立即反應過來。 他們倆就像是天底下最熟悉的對手,閉著眼睛都知道對方的招數。 打到後來,不僅僅他們,就連旁觀的將士也都明白了,不可能靠任何計策贏得這場戰爭,他們只能憑藉實力,用一場真正的戰役決出勝負,這樣的戰役會很慘烈,即使勝利了,也是慘勝。 沉重壓在了每個人的心頭,連總是笑嘻嘻的風伯都面色沉重,赤宸卻依舊意態閒散,眉眼中帶著一種什麼都不在乎的不羈狂野。 風伯完全不能明白,在他看來,赤宸才應該是最悲傷的那個人。 經過幾個月的勘察,應龍興奮地告訴軒轅妭,冀州荒野上雖然沒有地面河,地下的暗河卻不少,他有一個絕妙的計畫,只是還需要找一些善於控制水靈的神族幫忙。 軒轅妭說:「你繼續準備,我來幫你找善於馭水的神族。」 她給軒轅王寫信,請他讓少昊派兵。 高辛多水,不少神族善於控水,少昊向軒轅王承諾過和軒轅共同對抗赤宸,以此換取軒轅王不幫助在西南自立為王的中容。 如今就是少昊兌現承諾時。 幾日後,軒轅妭和應龍正在帳內議事,侍衛帶著一個人挑簾而入,來者一身白衣,正是高辛王族的打扮。 軒轅妭微微皺了下眉頭,少昊竟然只派了一個人來? 應龍也失望地歎氣,他從來者身上感覺不到強大的靈力。 那人對軒轅妭說:「在下子臣,奉陛下之命而來,有話單獨和王姬說。」 軒轅妭淡淡說:「你來此是為了幫助應龍將軍,凡事聽他調遣。」 子臣似乎無聲地歎了口氣,容貌發生了變化,五官端雅,眉目卻異常冷肅,隨意一站,已是器宇天成、不怒自威。 竟然是高辛國君少昊! 應龍驚得立即站了起來,手忙腳亂地行禮。 少昊問應龍:「將軍覺得我可以幫上忙嗎?」 應龍激動地連連點頭,大荒封洪江為水神,可在應龍眼中,少昊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馭水之神,只不過少昊在其他方面的名頭都太響,世人反倒忽略了少昊修的也是水靈。 軒轅妭盯著少昊,「你國內的事情不要緊嗎?」 「中容不是什麼大禍患,只是不想自相殘殺,消耗兵力,讓軒轅王討了便宜,所以要花點時間收服他的軍隊。 眼下赤宸才是大患,他若再贏了這場戰役,高辛危矣。」 「多謝你肯親來幫忙,不過這是軒轅大軍,你雖是高辛國君,也要一切都聽從軍令。」 「如我所說,我叫子臣,奉陛下之命前來聽從王姬調遣。」 「應龍將軍會告訴你一切,你一切聽他號令。」 軒轅妭起身就要走。 「阿珩。」 少昊伸手拉住阿珩。 「末將突然想起還有點事情要辦。」 應龍立即低著頭,大步跨出了營帳。 「阿珩。」 少昊什麼都說不出來,可又拽著阿珩不肯放。 阿珩拿出了一方血字絹帕,「是你模仿我的字跡,請赤宸去洵山救我和四哥嗎?」 少昊看到那些鮮血,下意識地看向阿珩的斷指,身子似乎微微顫了一顫。 阿珩見他沒有否認,微微一笑,「謝謝你了。 其實,我已經不怨恨你了,你畢竟不是我們的大哥,我求你救四哥本就是強人所難。」 「我承諾過要好好照顧你和仲意,是我失信于青陽,你怨我、恨我都很應該。」 阿珩輕歎了口氣,「我們年少時,都曾以為自己就是自己,只要自己想,就什麼都能做到。 後來卻發現我們都無法脫離自己的家族、出身。 你是高辛少昊,你想救人卻不能救,我是軒轅妭,我不想殺人卻不得不殺。 有些事情明明想做,卻不能做,有些事情明明不想做,卻不得不做。 連我都如此,你是一國之君,不可做、不得不做的事情比我更多。」 少昊一直渴盼著阿珩的諒解,可真到這一日,阿珩感同身受地明白了他的苦衷,他卻沒有一絲欣慰,反倒生出了更濃重的悲哀。 青陽和他都曾試圖保護著阿珩,讓阿珩不要變成他們,可阿珩最終還是變成了他們。 青陽如果還活著,看到阿珩身披鎧甲,手握利劍,號令千軍萬馬廝殺,不知道該有多心痛。 他們護佑著天下,卻連自己最親近的人都護佑不了! 「阿珩……」 阿珩眉梢眼角透出了濃濃的疲憊,垂目看著少昊的手,「放手吧,我雖不恨你了,可你我之間也永不可能回到過去,正因為我已真正理解了你,所以,我一清二楚,我們永不可能是朋友,你就是高辛少昊,我就是軒轅妭!」 少昊心底一片冰涼,全身無力,手慢慢地滑落。 阿珩掀開簾子,飄然離去。 深夜,除了戍營的士兵,眾人都在安睡。 阿珩帶著阿獙勘查著地形,山坡上有幾座廢棄的民居,主人也許已經死於戰火,也許逃往了別處,田園一片荒蕪。 阿珩走近了,看到庭院中的桃樹,一樹繁花開得分外妖嬈,種桃的人不知道哪裡去了,桃花卻依舊與春風共舞。 原來不知不覺中,又是桃花盛開的季節,冀州離百黎不遠,想來百黎的桃花也應該開了,不知道是否依舊那麼絢爛。 阿珩突然起意,對阿獙說:「我們去百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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