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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左列的盔甲武器屬於他,右列的盔甲武器屬於纈祖。

  左邊的盔甲都是混合了黃金打造,右面的盔甲都摻雜了白銀,光線映照,一邊金光耀眼,一邊銀光璀璨,交相輝映,滿堂生輝。

  軒轅王走到左邊,一套套盔甲細細看過,直到選中一套滿意的,他將盔甲細細擦拭,擦拭完後,仔細端詳著,突然發現這竟然是他的第一套盔甲。

  幾千年前,隨著軒轅族的版圖擴張,他們面對的敵手越來越強大,一群剛小有了名氣的年輕人嘻嘻哈哈地說該給他鑄造一副拿得出手的盔甲了,不然走出去多沒面子!每個人都把自己手裡私藏多年的寶貝拿了出來,為材質、顏色、樣式爭論不休,一直沉默的阿纈突然說,盔甲的顏色應該是最純的金子色澤,像太陽一樣光芒耀眼,一旦出現就像是太陽升起,令整個戰場的戰士都能看到。

  大家都反對,太引人注意了,那不是讓敵人當箭靶子射嗎?

  阿纈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他笑了笑,朗聲宣佈,就用最純粹的黃金色澤!

  在其後的幾千年,他的黃金鎧甲成了軒轅族勇氣的象徵。

  幾次陷入絕境,就要全軍覆滅,可只要他穿起鎧甲,走向戰場,不管在任何一個角落的軒轅族士兵都能看到他,都知道他們的族長沒有退縮,這些世間最勇敢彪悍的兒郎就會跟著他一起戰鬥到最後一滴血。

  黃金鎧甲,對軒轅族的所有戰士而言,的確比太陽更耀眼,照耀著他們的勇氣;對他們的敵人而言,黃金鎧甲卻代表著死亡,光芒所至,就會滋生畏懼。

  軒轅王回頭凝視著右面的一列鎧甲,每一套鎧甲背後都有一次血戰。

  黃金鎧甲的光芒很耀眼,以至於人們忽略了那站在太陽陰影中的銀色鎧甲,可是浴血奮戰過的他們都知道。

  軒轅建國後,好幾次,他想把這列鎧甲撤掉,卻遭到知未的激烈反對,象林幫著知未,只有尹朱默不作聲,但顯然他也並不贊成。

  所以,他知道纈祖的地位在他們心中仍不可撼動。

  千年來,軒轅王第一次細看這些與他的金甲並列的銀甲。

  軒轅王走到一件肥大的銀絲軟衣前,往事湧上心頭,這並不是鎧甲,卻值得和所有鎧甲並列。

  豎沙國和其他三族聯合圍剿軒轅族,阿纈懷了青陽,不能隨軍出征,他派侍衛護送她進入深山躲避。

  激戰幾天後,誤入流沙陣,被陣勢牽引,黃金鎧甲變得越來越沉重,尹朱勸他脫下鎧甲逃生,他知道絕不行,鎧甲不脫,所有士兵還會因為他給予的一線希望而苦苦堅持,鎧甲一旦脫下,他也許可以逃生,軒轅族卻會死在這裡。

  流沙陣內,黃沙漫天,連黃金鎧甲的耀眼光澤都被漸漸遮蔽,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絕望時,他忽然看到一抹璀璨的銀色閃過天際。

  他以為看花了眼,可是下一瞬,就清楚地看到阿纈穿著一件銀色蠶絲製成的軟衣,駕馭著蒙了雙眼的四翅白蛾,帶著她從赤水氏借來的五百士兵飛馳而來。

  一個瞬間,他全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舉臂高呼,敵人驚慌失措,軒轅族卻軍心大振,他與阿纈裡應外合,反敗為勝。

  那一戰不僅讓豎沙國宣佈從此效忠軒轅,還讓西北各國都不敢再輕犯軒轅。

  軒轅王撫摸著銀絲軟甲,冰涼入骨,千年了!竟然已經幾千年了!

  軒轅王走出了兵器室,向著山間小徑走去,侍從們剛想跟隨,他說:「我想獨自走一走。」

  沿著山間小徑進入一個隱蔽的溶洞,從另一邊的出口出來時,就已經到了朝雲殿的背後,這是當年修建宮殿時,他發現的隱秘通路。

  因為疏於打理,朝雲殿后已經荒草蔓生,軒轅王走過沒膝的野草,沒驚動任何人,到了廂殿。

  庭院中的鳳凰花開得正好,滿樹紅花,累累串串綴滿枝頭,微風過處,花瓣簌簌而落。

  樹上吊著一個秋千架,玖瑤站在秋千架上,邊蕩邊叫:「外婆,看我,外婆,看我,我蕩得比樹葉都高了。」

  屋簷下,放著一張桑木榻,白髮蒼蒼、形容枯槁的纈祖靠躺在榻上,似在昏睡,可每當玖瑤叫她時,她又會微笑。

  瑲玹靠著榻尾,盤腿而坐,正在低頭看書。

  朱萸和雲桑一人端著一個竹籮坐在石階上,一邊擇著嫩芽,一邊商量著晚上該做什麼吃。

  「大舅娘看我。」

  「看到了,看到了,你蕩得比樹都高。」

  雲桑笑著說。

  「哥哥……」

  瑲玹雙手堵住耳朵,表示什麼都聽不到。

  玖瑤蕩到最高處,忽然躍下秋千,摘下樹頂的一朵鳳凰花,飄身落下,用力一扔,把花砸到了瑲玹頭上,得意揚揚地一昂下巴。

  瑲玹不屑地瞟了眼玖瑤,驀然從地上騰起,身子直接躥向樹頂,從樹頂摘了一朵鳳凰花,又從容地轉了個身,站到了地上。

  玖瑤滿臉不服,剛要說話,阿珩說:「不許吵架!你們兩個既然都這麼能幹,去桑林裡撿一些枯葉來,奶奶喜歡喝桑葉熏過的熏魚湯。」

  玖瑤耷拉著臉,瞪了瑲玹一眼,小聲說:「都是你。」

  瑲玹倒是很聽話,立即拿起一個籮筐跑進桑林,玖瑤卻跑到纈祖身邊,賣乖地說:「外婆,今兒晚上的魚湯可是我為你做的哦,你要多喝一點。」

  雲桑和朱萸都撲哧一聲笑起來,軒轅王也不禁搖頭而笑,這孩子倒是很有奸臣的潛質,諂上媚主,空口說瞎話,先把功勞全攬了。

  阿珩看太陽已經落山,地上的潮氣上來了,和朱萸一塊兒把桑木榻抬入室內。

  玖瑤依在外婆身邊,賴在榻上,嘀嘀咕咕地說著話。

  幹活?

  幹什麼活?

  外婆拽著她說話呢!

  雲桑站起,抖了抖裙上的碎葉,端著竹籮向廂殿旁的小廚房走去,還不忘隔著窗戶笑問一句:「小夭,你什麼時候來做魚湯?」

  玖瑤沖雲桑做鬼臉。

  瑲玹抱著籮筐回來了,朱萸在院子裡熏魚,雲桑在廚房裡做菜。

  煙薰火燎的氣息——軒轅王覺得無限陌生,已經多久沒有聞過了?

  他甚至不知道宮裡的廚房在哪裡,可又覺得無限熟悉,曾經這一切陪伴著他的每一日,他記得還是他教會阿纈如何做熏魚,當年的西陵大小姐可是只會吃、不會做。

  阿珩進了廚房去幫雲桑,瑲玹和玖瑤跪坐在纈祖榻邊玩著遊戲,用桑葉的葉柄拔河,誰輸就刮誰的鼻頭一下,纈祖做判官,監督他們。

  夜幕降臨時,飯菜做好了,人都進了屋子,院子裡安靜了,冷清了,黑暗了。

  屋內卻燈火通明,一家人圍在纈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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