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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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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我!」顏曉晨用力掙扎,想甩開他的手,沈侯卻捨不得放開,索性兩隻手各握著她一隻手,牢牢地抓住了她。 「沈侯,你放開我!放開……」 兩人正角力,突然,顏曉晨停住了一切動作,半張著嘴,表情呆滯,似乎正在專心感受著什麼。 沈侯嚇壞了,「小小,小小,你怎麼了?」 顏曉晨呆呆地看著沈侯,「他、他動了!」 「誰?什麼動了?」 遲遲沒來的胎動,突然而來,顏曉晨又緊張,又激動,根本解釋不清楚,直接抓著沈侯的手,放到了自己肚子上。沈侯清晰地感受到了,一個小傢伙隔著肚皮,狠狠地給了他一腳,他驚得差點嗷一聲叫出來。「他怎麼會動?我剛剛傷到你了嗎?我們去醫院……」沈侯神情慌亂、語無倫次。 顏曉晨看到有人比她更緊張,反倒平靜下來,「是胎動,正常的。」沈侯想起了書上的話,放心了,立即又被狂喜淹沒,「他會動了哎!他竟然會動了!」 「都五個月了,當然會動了!不會動才不正常!之前他一直不動,我還很擔心,沒想到他一見到你……」顏曉晨的話斷在口中。 沈侯還沒察覺,猶自沉浸在喜悅激動中,彎著身子,手搭在顏曉晨的肚子上,很認真地說:「小傢伙,來,再踢爸爸一腳!」 肚子裡的小傢伙竟然真的很配合,又是一腳,沈侯狂喜地說:「小小,他聽到了,他聽到了……」 顏曉晨默默後退了兩步,拉開了和沈侯的距離。沈侯看到她的表情,也終於意識到他們不是普通的小夫妻。事實上,他和她壓根兒不是夫妻,法律上,她是另一個男人的妻子。現在,他們隔著兩步的距離,卻猶如天塹,沈侯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跨越這段距離,剛才有多少激動喜悅,這會兒就有多少痛苦悲傷。 顏曉晨手搭在肚子上,看著遠處的霓虹燈,輕聲說:「程致遠想帶我離開上海,去國外定居。」 「什麼?」沈侯失聲驚叫。 「他已經在幫我辦簽證,兩個星期後我們就會離開。」 沈侯急切地說:「不行,絕對不行!」 「去哪裡定居生活,是我自己的事,和你無關!但我不想和一個藏著秘密的人朝夕相對,尤其他的秘密還和我有關,就算你現在不告訴我,我也會設法去查清楚。你不要以為你們有錢,我沒錢,就查不出來!你們不可能欺騙我一輩子!」 「曉晨,你聽我說,不是我想欺騙你,而是……」沈侯說不下去。「而是什麼?」 沈侯不吭聲,顏曉晨轉身就走,沈侯急忙抓住她的手腕,「你讓我想一下。」沈侯急速地思索著,曉晨不是傻子,事情到這一步,肯定是瞞不住了,只是或遲或早讓她知道而已,但是…… 顏曉晨的手機突然響了,她拿出手機,來電顯示是程致遠,這個曾代表著溫暖和依靠的名字,現在卻顯得陰影重重。顏曉晨苦澀地笑了笑,按了拒絕接聽。 手機安靜了一瞬,又急切地響了起來,顏曉晨直接把手機關了。 沒過一會兒,沈侯的手機響了,他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的「程致遠」,接了電話。他一手拿著手機,一手牢牢地抓著顏曉晨,防止她逃跑。 沈侯看著顏曉晨說:「我知道她不在家,因為她現在正在我眼前。」 「……」 「你今天下午說我運氣很不好,看來你的運氣也很不好,再精明的人都必須相信,人算不如天算!」 「……」 「曉晨已經看到照片了。」 「……」 「你想讓我告訴她真相,還是你自己來告訴她真相?」 「……」 沈侯掛了電話,對顏曉晨說:「去見程致遠,他會親口告訴你一切。」沈侯按了下門鈴,程致遠打開了門,他臉色晦暗、死氣沉沉,像是被判了死刑的囚犯,再看不到往日的一絲從容鎮定。 三個人沉默地走進客廳,各自坐在了沙發一邊,無意中形成了一個三角形,誰都只能坐在自己的一邊,沒有人能相伴。 程致遠問顏曉晨:「你知道我和鄭建國認識了?」 顏曉晨點點頭,從包裡拿出兩張照片,放在了茶几上。 程致遠看著照片,晦暗的臉上浮起悲傷無奈的苦笑,「原來終究是誰也逃不過!」 「逃不過什麼?」顏曉晨盯著程致遠,等待著他告訴她一切。 程致遠深吸了口氣,從頭開始講述——故事並不複雜,鄭建國是程致遠家的司機,兼做一些跑腿打雜的工作。那時程致遠爸爸的生意蒸蒸日上,媽媽也在醫院忙得昏天黑地,顧不上家,鄭建國無形中承擔了照顧程致遠的責任,程致遠和鄭建國相處得十分好。高中畢業後,程致遠去了國外讀書,鄭建國結婚生子,家庭負擔越來越重,程致遠的爸媽出於感激,出資找關係幫鄭建國開了一家寶馬4S店,鄭建國靠著吃苦耐勞和對汽車的瞭解熱愛,將4S店經營得有聲有色,也算是發家致富了。 而程致遠和喬羽一時玩笑成立的基金公司也做得很好,喬羽催逼程致遠回國。五年前的夏天,程致遠從國外回到他的第二故鄉省城,打算留在國內發展。他去看望亦兄亦友的鄭建國,正好鄭建國的店裡來了一輛新款寶馬SUV,鄭建國想送他一輛車,就讓他試試車。程致遠開著車,帶著鄭建國在城裡兜風,為了開得盡興,程致遠專找人少的僻靜路段,一路暢通無阻。兩人一邊體驗著車裡的各種配置、一邊笑著聊天,誰都沒有想到,一個男人為了省錢,特意住在城郊的偏僻旅館裡,他剛結完賬,正背著行李,在路邊給女兒打電話。打完電話,興奮疲憊的他,沒等紅燈車停,就橫穿馬路。當程致遠看到那個男人時,一切都晚了,就像是電影的慢鏡頭,一個人的身體像是玩具娃娃一般輕飄飄地飛起,又輕飄飄地落下。 他們停下車,沖了出去,一邊手忙腳亂地想要替他止血,一邊打電話叫120。男人的傷勢太重,為了能及時搶救,兩人決定不等120,立即趕去醫院。程致遠的手一直在抖,根本開不了車,只能鄭建國開車,程致遠蹲在車後座前,守在男子身邊,祈求著他堅持住。 到醫院後,因為有程致遠媽媽的關係在,醫院盡了最大的努力搶救,可是搶救無效,男人很快就死了。員警問話時,程致遠看著自己滿手滿身的血,沉浸在他剛剛殺死了一個人的驚駭中,根本無法回答。鄭建國鎮定地說是他開的車,交出了自己的駕照,把出事前後的經過詳細講述了一遍。那是條偏僻的馬路,沒有交通錄影,只找到了幾個人證,人證所說的事發經過和鄭建國說的一模一樣。他們當時只顧著盯著撞飛的人看,沒有人留意是誰開的車,等看到程致遠和鄭建國沖過來時,同時記住的是兩張臉。就算有人留意到了什麼,可那個時候場面很混亂,人的記憶也都是混亂的,當鄭建國肯定地說自己是司機時,沒有一個人懷疑。 等員警錄完口供,塵埃落定後,程致遠才清醒了,質問鄭建國為什麼要欺騙員警。鄭建國說,我們沒有喝酒、沒有超速、沒有違反交通規則,是對方不等紅燈車停、不走人行橫道,突然橫穿馬路,這只能算交通意外,不能算交通事故。但你沒有中國駕照,雖然你在國外已經開了很多年的車,是個老司機了,可按照中國法律,你在中國還不能開車,是無照駕駛。他們都清楚無照駕駛的罪責,程致遠沉默了,在鄭建國的安排下,他是司機的真相被掩藏了起來,甚至連他的父母都不知道,但是,他騙不了自己。他放棄了回國的計畫,逃到了國外,可是,那個男人臨死前的眼神一直糾纏著他,他看了整整三年多的心理醫生,都沒有用。終於,一個深夜,當他再次從噩夢中驚醒後,他決定回國,去面對他的噩夢。 在程致遠講述一切的時候,顏曉晨像是完全不認識他一樣看著他,身子一直在輕輕地顫抖。 程致遠低聲說:「……我又一次滿身冷汗地從噩夢裡驚醒時,我決定,我必須回國去面對我的噩夢。」 顏曉晨喃喃說:「因為你不想再做噩夢了,所以,你就讓我們做噩夢嗎?」她臉色煞白,雙眼無神,像是夢遊一般,站了起來,朝著門外走去。 程致遠急忙站起,抓住了她的手,「曉晨……」 顏曉晨像是觸電一般,猛地驚跳了起來,一巴掌打到了程致遠臉上,厲聲尖叫:「不要碰我!」 程致遠哀求地叫:「曉晨!」 顏曉晨含著淚問:「你從一開始,就是帶著目的認識我的?」 程致遠不敢看顏曉晨的眼睛,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了個字:「是!」 顏曉晨覺得她正在做夢,而且是最荒謬、最恐怖的噩夢,「你知道自己撞死了我爸,居然還向我求婚?你居然叫我媽『媽媽』?你知不知道,我媽寧可打死我,都不允許我收鄭建國的錢,你卻讓我嫁給你,變成了我媽的女婿?」 程致遠臉色青白,一句話都說不出,握著顏曉晨的手,無力地鬆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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