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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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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去找李司機,李司機和他們說了幾句話,領著他們離開了。 程致遠陪顏曉晨走到她家院子外,看著血紅的門,他皺了皺眉說:「我家正好有些剩油漆,明天我讓李司機給你送點油漆來,重新漆一下,就行了。」 顏曉晨也不知道能對他說什麼,謝謝嗎?不太夠。她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會好好工作,也絕不會跳槽。」這一刻,她無比期望自己能工作表現優異,報答程致遠。 程致遠笑著點點頭,「好,進去吧,我走了!」他的身影在巷子裡漸漸遠去。 顏曉晨回到家裡,看到媽媽醉醺醺地躺在沙發上睡覺,地上一個空酒瓶。她把空酒瓶撿起來,放進垃圾桶,拿了條被子蓋到她身上。 顏曉晨給沈侯打電話,卻一直沒有人接,只能給他發了條微信:「不用借錢了,我已經把錢還了。」 顏曉晨吃了幾片麵包,一口氣喝光飲料,又開始打掃衛生,等把院子裡的垃圾全部清掃乾淨,天已經有點黑了。 她看了看手機,沒有沈侯的回復,正想再給他打電話,拍門聲傳來。 她忙跑到門邊,「誰?」 「我!」 是沈侯,她打開了門。沈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關切地問:「沒事吧?他們來鬧事了嗎?」 「已經沒事了。」顏曉晨把院門關好。 沈侯把一個雙肩包遞給她,「錢在裡面。銀行沒開門,問了幾個哥們兒才湊齊錢,所以回來得晚了。」 顏曉晨沒有接,「你沒收到我的資訊嗎?」 「趕著回來,沒注意查看手機。」他一邊說話,一邊拿出了手機。 看完微信,他臉色變了,「你問誰借的錢?」 「程致遠。」 沈侯壓抑著怒火問:「你什麼意思?明知道我已經去借錢了,為什麼還要問他借錢?」 「我不想用你借的錢。」 「顏曉晨!」沈侯怒叫一聲,一下子把手裡拎著的包摔到了地上,「你不想用我的錢,卻跑去問另一個男人借錢?」 「你聽我解釋,我只是不想沾一絲一毫你爸媽的光!」 「我知道!所以明明沈林、沈周手裡都有錢,我沒有向他們開口!我去找的是朋友,不姓沈,也不姓侯!你還想我怎麼樣……」 顏媽媽站在門口,警覺地問:「你們在吵什麼?曉晨,你把賭債還了?哪裡來的錢?」 沈侯怒氣衝衝地說:「問顏曉晨!」他朝著院門走去,想要離開。 顏曉晨顧不上回答媽媽,急忙去拽沈侯,沈侯一把推開了她,憤怒地譏嘲:「你有個無所不能的守護騎士,根本不需要我!」 顏曉晨還想再去追沈侯,顏媽媽拿起竹竿,一竿子狠狠打到了她背上,「死丫頭,你從哪裡拿的錢?」 顏曉晨忍著痛說:「一個朋友,說了你也不認識。」 沈侯已經一隻腳跨到院門外,聽動靜不對,轉過身回頭看。 「朋友?你哪裡來的那麼有錢的朋友?那是十六萬,不是十六塊,哪個朋友會輕易借人?你個討債鬼,你的心怎麼這麼狠?竟然敢要你爸爸的買命錢……」顏媽媽揮著竹竿,劈頭蓋臉地狠狠抽打下來,顏曉晨想躲,可竹竿很長,怎麼躲都躲不開,她索性抱著頭,蹲到了地上,像一隻溫馴的羔羊般,由著媽媽打。 沈侯再顧不上發脾氣,急忙跑回來,想要護住顏曉晨,但顏媽媽打人的功夫十分好,每一杆子仍重重抽到顏曉晨身上,沈侯急了,一把拽住竹竿,狠狠奪了過去。 「我打死你!你個討債鬼!我打死你!」顏媽媽拿起大掃帚,瘋了一樣沖過來,接著狠狠打顏曉晨,連帶著沈侯也被掄了幾下。 顏媽媽的架勢絕對不是一般的父母打孩子,而是真的想打死曉晨,好幾次都是直接對著她的腦袋狠打,沈侯驚得全身發寒,一把拽起顏曉晨,跑出了院子。顏媽媽邊哭邊罵,追著他們打,沈侯不敢停,一直拽著顏曉晨狂跑。 跑出了巷子,跑過了街道,跑到了河邊,直到完全看不到顏媽媽的身影了,沈侯才停了下來。他氣喘吁吁地看著顏曉晨,臉上滿是驚悸後怕,感覺上剛才真的是在逃命。 顏曉晨關切地問:「被打到哪裡了?嚴重嗎?」 「我沒事!你、你……疼嗎?」沈侯心疼地碰了下她的臉,拿出紙巾,小心地印著。 看到紙巾上的血跡,顏曉晨才意識到她掛了彩,因為身上到處都在火辣辣的疼,也沒覺得臉上更疼。 沈侯又拿起她的手,已經腫了起來,一道道竹竿打的瘀痕,有的地方破了皮,滲出血。沈侯生氣地念叨:「你媽太狠了!你是她親生的女兒嗎?」 沈侯摸摸她的背,「別的地方疼嗎?我們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顏曉晨搖搖頭,「不疼,穿得厚,其實沒怎麼打著,就外面看著恐怖。」 沈侯看著她紅腫的臉和手說:「小小,你媽精神不正常,你不能再和她住一起了。她這個樣子不行,我有個高中同學在精神病院工作,我們可以找他諮詢一下,你得把你媽送進精神病院。」 「我媽沒有病,是我活該!」 沈侯急了,「你媽還沒病?你幫她還賭債,她還這麼打你?不行!我們今晚隨便找個旅館住,明天就回上海,太危險了,你絕不能再單獨和她在一起了……」 「沈侯,你知道我爸爸是怎麼死的嗎?」 因為怕曉晨傷心,沈侯從不打聽,只聽曉晨偶爾提起過一兩次,他小心地說:「車禍去世的。」 「車禍只是最後的結果,其實,我爸是被我逼死的。」 「什麼?」沈侯大驚失色地看著曉晨,摸了摸她的額頭,擔心她被顏媽媽打傻了。 顏曉晨帶著沈侯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坐下。 河岸對面是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看似絢爛,卻和他們隔著漆黑的河水,遙不可及。昨夜河岸兩邊都是放煙花的人,今晚的河岸卻冷冷清清,連貪玩的孩子也不見蹤影,只有時不時傳來的炮響才能讓顏曉晨想起這應該是歡歡樂樂、闔家團圓的新年。 沈侯把他的羽絨服帽子解下,戴到顏曉晨頭上,「冷不冷?」 顏曉晨搖搖頭,「你呢?」 「你知道我的身體,一件毛衣都能過冬。」沈侯把手放到她的臉上,果然很溫暖。 顏曉晨握住了沈侯的手,似乎想要給自己一點溫暖,才有勇氣踏入冰冷的記憶河流。 「我爸爸和我媽媽是小縣城裡最普通的人,他們都沒讀過多少書,我爸爸是木匠,我媽媽是個理髮師,家裡經濟不算好,但過日子足夠了,反正周圍的親戚朋友都是做點小生意,辛苦討生活的普通人……」 顏爸爸剛開始是幫人打傢俱、做農具,後來,跟著裝修隊做裝修。他手藝好,人又老實,做出的活很實誠,很多包工頭願意找他。隨著中國房地產的蓬勃發展,需要裝修的房子越來越多,顏爸爸的收入也提高很快,再加上顏媽媽的理髮館生意,顏曉晨家在周圍親戚中算是過得最好的。解決了溫飽問題,顏爸爸和顏媽媽開始考慮更深遠的問題,他們沒讀過多少書,起早貪黑地掙著辛苦錢,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像自己一樣,正好曉晨也爭氣,成績優異,一直是年級第一。一對最平凡、最典型的中國父母,幾經猶豫後做了決定,為了給女兒更好的教育,在顏曉晨小學畢業時,他們拿出所有積蓄,外加借債,在市里買了一套小二居室的舊房子,舉家搬進了市里。 對縣城的親戚朋友來說,顏曉晨家搬進市里,是鯉魚躍了龍門,可對顏曉晨自己家來說,他們在市里的生活並不像表面那麼風光,縣城的生活不能說是雞頭,但城裡的生活一定是鳳尾。顏爸爸依舊跟著裝修隊在城裡做活,不但要負擔一家人的生計開銷,還要還債,顏媽媽租不起店面,也沒有熟客,只能去給別人的理髮館打工,可以說,他們過得比在小縣城辛苦很多,但顏爸爸和顏媽媽不管自己多苦,都竭盡所能給曉晨最好的生活。小顏曉晨也清楚地感覺到生活和以前不一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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