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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迷迷糊糊又睡了一會兒,感覺到沈侯摟著她的脖子,想讓她起來,「小小,乖,去樓上睡。」

  「不要乖!」顏曉晨懶得動,賴在他身上,蠻橫地嘟囔。

  沈侯笑著扭了扭她的鼻子,索性抱起了她,把她抱上了樓。

  冬天的被窩都會很冷,顏曉晨鑽進被子時,已經做好了先被凍一下的準備,可沒想到,被子裡很暖和,原來沈侯剛才悄悄拿走暖水袋是提前來幫她暖被子。

  自從爸爸去世,整整四年了,她從沒有睡過暖和的被子,家裡最在乎她冷暖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沒有人在乎她會不會凍著,她自己也不在乎。沒人當你是一朵需要呵護的花時,你只能做野草。

  沈侯幫她掖好被子,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晚安,做個好夢。」

  他關了燈,掩上了門。

  顏曉晨躺在溫暖中,慢慢睜開了眼睛,她沒有覺得自己在哭,卻清楚地感到有東西滑落臉頰,她輕輕擦了一下,滿手濡濕。

  顏曉晨喃喃說:「對不起!」她很清楚,沈媽媽是為了沈侯好,但是,對不起,除非沈侯先放棄她,否則,她絕不會放棄他。

  往常,顏曉晨都醒得很早,可昨天晚上睡得格外沉,醒來時天已大亮。迷迷糊糊,她還想再賴一會兒床,卻聽到外面傳來隱約的說話聲,她一個激靈,立即坐了起來,看了眼表,天哪!竟然快十一點了!

  她迅速穿好衣服,沖到樓下,媽媽和沈侯竟然坐在桌子前,一邊吃飯,一邊說話,一問一答,很和諧的樣子,似乎已經不用她介紹了。

  媽媽吃著飯,煙癮犯了,她剛拿出一根煙,沈侯已經眼明手快地拿起打火機,為她點煙。估計他做銷售時,沒少幹這事,動作十分老練。媽媽吸了口煙,審視著沈侯。沈侯呵呵一笑,繼續吃飯。

  眼前的情形太詭異,顏曉晨傻傻地看著。沈侯發現了她,沖她笑,「快來吃包子,很好吃。」

  顏曉晨納悶地問:「哪裡來的包子?」

  「我去買的,就你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鄰居,他家做早點生意,有包子。」

  「你怎麼知道?」

  「阿姨告訴我的,阿姨說他家的豆漿也很好喝,不過春節了,他們沒做。」四年時間,顏曉晨每年只春節回來住幾天,還真不知道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鄰居做早點生意,不但有好吃的包子,還有好喝的豆漿。

  顏曉晨刷完牙、洗完臉,坐到桌子前,沉默地吃著早飯,沈侯和媽媽依舊進行著和諧友愛的談話。

  沈侯笑顏逐開:「阿姨昨晚是上夜班嗎?」

  「不是,我打了一通宵麻將。我沒正式工作,有時候去理髮店幫忙,賺點小錢花花。」

  「我外婆也特喜歡打麻將,高血壓,還熬夜打麻將。我小時候,爸媽很忙,暑假常被放到外婆家,我外婆三缺一的時候,就讓我上桌子,我小學二年級就會打麻將了。」

  媽媽面無表情:「她賭錢嗎?我們要賭錢的!」

  「賭啊!外婆說不玩錢,還有什麼玩頭?阿姨,咱們晚上吃什麼?我聽說你們這裡的米酒很好喝,我們晚上能喝一點嗎?」

  「我們家沒有釀……去問問附近鄰居,他們肯定會釀。」

  「行,我待會兒去問問他們,要一點或者買一點吧!哦,我還聽說你們這裡的魚丸……」

  等顏曉晨吃完早飯,沈侯和媽媽已經一來一往商量好了晚上吃什麼。顏媽媽打了個哈欠,上樓去睡覺了,顏曉晨收拾了碗筷,去洗碗。

  等顏曉晨洗完碗,沈侯拎著一堆小禮物,準備出門,「小小,我們出去買好吃的。」

  他來時,詢問顏曉晨要置辦什麼禮物,顏曉晨告訴他,她家沒親戚,不需要準備任何禮物。沈侯卻秉持著做銷售的那套理論,堅持「禮多人不怪、有備無患」,買了一堆雜七雜八的小禮物。顏曉晨當時笑話他怎麼帶來的,就怎麼帶回去,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

  顏曉晨跟著沈侯出了門,沈侯按照顏媽媽的指點,去這家敲門要米酒,去那家敲門要魚丸……

  這附近的住戶幾乎都是本地人,經濟不寬裕,不夠機靈變通,都比較守舊,某種角度來說,也就是沒有都市人的距離感,比較有中國傳統的人情味。

  門一開,沈侯先把小禮物遞上去,「奶奶,您好!我叫沈侯,顏曉晨的男朋友,第一次來她家……」他人長得好,笑起來,陽光般燦爛耀眼,嘴巴又甜,還學著顏曉晨說方言,雖然蹩腳,卻逗得大家笑個不停,很快鄰居們就認可了他這個鄰居女兒的男朋友。

  拜訪完鄰居,他們回家時,沈侯兩手提滿了東西,金龍魚塑膠油瓶裡裝的是米酒,一片豬耳朵,魚丸、豆腐、豆芽、鹵豬肚、鹹肉、土豆、小青菜……

  等顏曉晨把東西都放好,家裡本來空空的冰箱變得琳琅滿目。她讚歎道:「把你扔到非洲的原始部落,你是不是也有辦法吃飽肚子?」沈侯一本正經地說:「不能,沒有老婆,它們都是生的,不能吃。老婆,晚上要吃大餐!」

  顏曉晨撲哧笑了出來,系上圍裙,挽起袖子,準備做大餐。

  江南的冬天,只要有太陽,都不會太冷,廚房裡沒有自來水,他們就先在院子裡收拾食材。

  沈侯怕顏曉晨冷,一直摸著水,只要覺得冷了,立即加一點熱水。

  「小小,你看,這是你。」

  沈侯擺了一個醜女圖,碟子是臉,兩個魚丸做眼睛,一片細長的白蘿蔔做鼻子,一片橢圓的胡蘿蔔做成了嘴唇,長長的頭髮是一根根菠菜稈。

  顏曉晨兩刀下去,把菠菜切短了,「短頭髮,明明是你!」

  沈侯哈哈大笑。

  大概因為他太快樂了,顏曉晨一點沒覺得像在幹活,反倒覺得像是兩個大孩子在玩過家家,滿是樂趣。

  忙碌了一下午,晚上五點多時,除夕夜的晚餐準備好了:鹵豬耳、筍乾燒鹹肉、芫荽爆炒肚絲、醋溜土豆絲、木耳魚丸粉絲湯。

  沈侯偷吃了幾口,誇張地說:「太好吃了!老婆,你實在太能幹了!」

  顏曉晨知道自己的水準,但好話總是讓人飄飄然。

  沈侯說:「阿姨好像起來了,等她下來就可以吃飯了。」

  顏曉晨淡淡說:「她不見得會吃。」

  沈侯瞅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夾了一片她愛吃的豬耳朵,喂進她嘴裡。「噔噔」的高跟鞋聲,顏媽媽提著包,走下樓,要出門的樣子。

  沈侯嗖一下跑了過去,「阿姨,小小做了好多好吃的,我還要了米酒,我們都喝幾杯,慶祝新年!」

  顏媽媽靜靜看著顏曉晨,唇邊浮起一抹譏誚的笑。

  沈侯好似完全沒有感覺到顏曉晨和顏媽媽之間的暗潮湧動,嗖一下又跑進廚房,獻寶一樣端著一盤菜出來,放到餐桌上,「阿姨,用新鮮的魚肉、手工做的魚丸的確好吃,我們在上海吃的魚丸簡直不能叫魚丸,你嘗嘗!」

  沈侯拿起一雙筷子,滿臉笑意地遞給顏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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