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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她看著他襯衣上的汗漬,語氣緩和了,「你是不是知道了?」

  程致遠也沒否認,淡淡說:「嗯,我在MG有兩三個關係不錯的朋友,曾在他們面前提到過你,他們知道你是我的老鄉。中國人的古話,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顏曉晨很羞愧,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好像給他抹了黑。

  兩人默默相對地站了一會兒,程致遠笑了笑,說:「走吧!李司機在校門口等。」

  打開車門,程致遠先把扔在車後座的西裝外套和領帶放到前面的位置上,才上了車。

  顏曉晨肯定了之前的猜測,程致遠果然是從商業談判桌上跑了出來,僅剩的幾分惱怒也沒了,若不是真關心,犯不著如此。想到程致遠幫了她那麼多,她卻讓他在朋友面前丟了面子,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程致遠看她仍然低著頭,一副等待批判的態度,歎了口氣說:「別難受了,誰沒個年少輕狂、偶爾糊塗的時候?只不過你運氣太差,被人抓住了而已!」似乎怕顏曉晨不相信,還特意補了句,「我也考試作弊過,但運氣好,從沒被抓住。」

  顏曉晨還真不信沉穩的程致遠會像她和沈侯一樣,「你不用刻意貶低自己來安慰我。」

  程致遠淡淡地說:「我還真沒貶低自己!我大學在國外讀的,沒父母管束,又仗著家裡有錢,做過的渾蛋事多了去了。年少輕狂時,幹幾件出格的糊塗事很正常,大部分人都不會出事,稀裡糊塗就過去了,但有些人卻會犯下難以彌補的錯。」

  顏曉晨沉默了,她不知道這次的事算不算她年少輕狂犯的錯,也不知道這錯是否能在未來的人生路上彌補。

  程致遠沒帶她去餐館吃飯,而是帶她去了自己家。

  那個會做香噴噴的薺菜餛飩的阿姨在家,她客氣地和顏曉晨打了個招呼後,就開始上菜。等顏曉晨洗了手出來,阿姨已經走了,餐桌上放著三菜一湯,涼拌馬蘭頭、燒鱔魚、筍乾鹹肉,豆腐鯽魚湯,都是地道的家鄉口味。顏曉晨已經好幾天都沒有胃口吃飯,即使去食堂,也是隨便扒拉兩筷子就覺得飽了,今天中午沒吃飯,也一直沒覺得餓,可這會兒聞到熟悉親切的味道,突然就覺得好餓。

  程致遠早上聽說消息後,就急匆匆趕去學校找王教授,壓根兒沒時間吃中飯,這會兒也是饑腸轆轆,對顏曉晨說:「吃吧!」說完,端起碗就埋頭大吃起來。

  兩個人默默地吃完飯,看看彼此風捲殘雲的樣子,不禁相視著笑了起來。程致遠給顏曉晨盛了一碗豆腐鯽魚湯,自己也端了一碗,一邊慢條斯理地喝湯,一邊問:「沒了學位證書,工作肯定會很難找,你對未來有什麼打算?千萬別說去酒吧打工,那不叫打算,那叫走投無路下的無可奈何!」

  顏曉晨和魏彤同宿舍四年了,也算關係不錯,魏彤雖然擔心她,卻不敢這麼直白地說話。程致遠和她相識不過一年,卻機緣巧合,讓兩人走得比同住四年的舍友更親近。顏曉晨想了想,如實地回答:「沈侯想把我安排進他家的公司,如果公司能要我,我也願意去,畢竟我現在這情形沒什麼選擇。」程致遠沉默地喝了兩口湯,微笑著說:「這個安排挺好的。事情已經這樣,你不必再鑽牛角尖,如果想要學位,工作兩三年,攢點錢,可以去國外讀個碩士學位。」

  顏曉晨喝著湯,沒有說話,就算能再讀個學位,可那個學位的意義和這個學位的意義截然不同。人生中有的錯,不是想彌補,就能彌補。

  §第九章 成長

  人生的長鏈,不論是金鑄的,還是鐵打的,不論是荊棘編成的,還是花朵串起來的,都是自己在特別的某一天動手去製作了第一環,否則你也就根本不會過上這樣的一生。——查理斯·狄更斯

  週三下午,學校公佈了對沈侯和顏曉晨考試作弊的處理,立即成了學校最轟動的話題,學校BBS的十大話題裡有六個帖子都是討論他們的。同學們議論得沸沸揚揚時,顏曉晨並不在學校,她跟著仲介,在四處看房子,一直到晚上八點多時,才疲憊地回學校。

  魏彤早已經叮囑過劉欣暉和吳倩倩,誰都不許多嘴詢問,大家也儘量裝得若無其事,但是刻意下,不是沒話找話說,就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沉默,氣氛顯得很尷尬。顏曉晨洗漱完,立即上了床,把簾子拉好,隔絕出一個小小空間,讓自己和別人都鬆口氣。

  沈侯打電話給她,「回到宿舍了嗎?」

  「回了。」

  「房子找得怎麼樣?」今天早上沈侯給顏曉晨發微信時,顏曉晨告訴了他,打算去找房子,想儘快搬出學校。

  「看了一天,還沒看到合適的。你那邊怎麼樣?」

  「我爸命令我去自己家的公司上班,也是做銷售,但每月底薪只有一千八,我爸說切斷我的經濟供給,讓我掙多少花多少,自生自滅。」

  顏曉晨安慰他說:「那就少花點吧!」出了這事,沈侯自己找的那份工作也丟了,雖然沈爸爸撂了一堆狠話,可還是給兒子安排了一條出路。沈侯的語氣倒是很輕快,「小瞧我!底薪一千八,還有銷售提成的,難道我還真只能拿個底薪了?對了,我爸媽今天下午走了,我明天去學校找你,你別出去,在宿舍等我。」

  「好的。」

  兩人又聊了幾句,沈侯掛了電話,讓她早點休息。

  顏曉晨躺在床上,正在閉目養神,聽到宿舍的門被推開了,兩個同院不同系的女生邊說邊笑地走了進來。

  「顏曉晨還沒回來啊?她不會不好意思見同學就這麼消失了吧?」

  「沈侯和顏曉晨已經分手了吧?你們是不是也發現了,沈侯這幾天壓根兒沒來找過顏曉晨?」

  劉欣暉對她們比手勢,示意顏曉晨就在簾子後面,可她們說得興高采烈,壓根兒沒留意到。

  「沒有學位,別說正規的大公司,就是好一點的私企都不會要顏曉晨,她這下可慘了!到時候混不下去,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可以在酒吧當坐台小姐了,不是說她以前就是坐台的嘛……」

  兩人自說自話地笑了起來,魏彤聽得忍無可忍,正要發火,沒想到吳倩倩竟然先她一步。她在衛生間刷牙,直接把滿是牙膏泡沫的牙刷扔向兩個女生,大喝:「滾出去!」

  兩個女生下意識地一躲,牙刷沒砸到兩個女生,牙膏沫卻甩了兩個女生一臉。

  「我們在說顏曉晨,關你什麼事?」兩個女生色厲內荏地嚷。魏彤拉開門,做了個請出去的手勢,皮笑肉不笑地說:「就算你們平時看不慣顏曉晨,也犯不著落井下石,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風水輪流轉,沒有人能順一輩子,你們也總有倒楣的時候,給自己留點後路,就算幸災樂禍,也藏在心裡吧!」

  魏彤這話說得格外大聲,附近的同學都聽到了,沒有人吭聲。兩個女生低著頭,急急忙忙地逃出了宿舍。

  魏彤砰一聲關上門,把門反鎖了,對吳倩倩說:「看不出來,你還有這麼熱血女王的一面。」

  吳倩倩板著臉,撿起牙刷,一聲沒吭地回了衛生間。

  劉欣暉說:「曉晨,你別難受,趙櫟喜歡沈侯,大二時還對沈侯表白過,被沈侯拒絕了,她就是來故意噁心你的。」

  顏曉晨拉開簾子,笑著說:「有你們這麼幫著我,我怎麼會被她們噁心到?我沒事,倩倩,謝謝你!」

  吳倩倩面無表情,用力沖洗著牙刷,沒有說話。

  劉欣暉說:「對啊,只要你自己別當回事,其實什麼都和以前一樣。曉晨,加油!」劉欣暉鼓著臉頰,用力握握拳頭。

  顏曉晨笑笑,「我會的!」

  再次拉上簾子,顏曉晨的笑容消失了。不可能再和以前一樣了,至少,以後的同學會,同學們肯定不會主動邀請她和沈侯,她和沈侯只怕也不會參加。第二天下午一點多時,沈侯來接顏曉晨。

  只是一周沒見,可這一周過得實在太跌宕起伏,沈侯覺得顏曉晨憔悴了,顏曉晨也覺得沈侯憔悴了,兩人都生出一種久別重逢的感覺,看著彼此,有一種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感覺。

  兩人相對沉默地站了一會兒,沈侯才拉住顏曉晨的手,說:「走吧!」

  兩人相攜著走出宿舍,也許因為昨天晚上鬧的那一出,沒有一個同學多嘴詢問,但有時候眼光比語言更傷人,不管是憐憫同情,還是幸災樂禍,都時刻提醒著顏曉晨,從現在開始,她和他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顏曉晨微微低下了頭,回避著所有人的目光,沈侯卻腰板挺得比平時更直,他面帶微笑,牽著顏曉晨的手,昂首闊步地從所有同學的目光中走過。沈侯知道自己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但他忍不住想證明,一切都沒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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