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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十阿哥三分驚三分怕,帶著怨氣瞪著弘時,怒問道:「如果不是我恰巧尋人而來,你要闖多大的禍?」

  太監跪行著上前,一面重重磕頭,一面回道:「奴才萬死,主子射鳥追到此處,奴才本該多幾分謹慎小心,卻沒留意到樹背後有人,又不曾想福晉恰好轉了出來,沒來得及提醒主子,驚嚇了福晉。奴才該死!」

  四阿哥看著弘時冷聲斥道:「還要呆站多久?」

  弘時一個激靈,忙上前跪倒在十福晉身前,磕頭告罪。四阿哥看著跪在地上的弘時,肅聲道:「做事前從不肯看清楚,只知道一味貪功求先。」

  十福晉向四阿哥請安後說:「他又不是故意的,也沒有傷著人,孩子貪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四阿哥道:「福晉雖不計較,可該受的罰卻不能少。」頓了頓,喝道:「還不磕頭謝恩?」弘時忙向十福晉磕了個頭,站起來一溜煙地跑了。

  四阿哥又對地上跪著的太監道:「回去找管家領罰。」太監忙磕了頭,站起來,躬身倒退著碎步離開。

  我靜立於一旁,看著眼前的一幕,心思卻全在別處。忽看到眼前一隻手在晃,才回過神來。十阿哥擔憂地問:「嚇著了嗎?」

  我忙一笑道:「沒什麼事情,只是心有點兒慌而已。」

  十福晉笑說:「怎麼每次和你在一起,總會鬧點兒事情?還以為這次會不同呢。」

  十阿哥詫異地看向十福晉,十福晉瞪了他一眼道:「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我就不能和若曦說笑了?」

  十阿哥臉色訕訕,又帶著幾分喜悅,傻傻看著十福晉。十福晉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起來,撇開了臉。我撲哧一聲笑出來。十阿哥回過神來,臉色越發訕訕,撓了撓頭道:「我走了。」說完向一旁的四阿哥匆匆行了個禮,快步而去。我向十福晉躬身行禮,笑道:「福晉還不去追?肯定在前面等著呢!」十福晉嗔了我一眼,向四阿哥行禮告退,慢步而去,越走步子卻越快,漸漸消失在視線中。

  四阿哥提步而去,我叫道:「我有話問你。」他停了腳步,人卻未轉身。我繞到他身前,看著他問:「為什麼?」

  他沉默了好半晌,苦笑一下道:「為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待我清醒,我已經這麼做了。」

  我凝視著樹幹上的白羽箭,心裡酸酸楚楚、有喜有傷,原來我還是幸福的。在那一刹那,他選擇了身子擋在我身前。一刹那,已經足夠!

  他冷冷道:「你不必多想,若給我點兒時間考慮,我肯定不會冒險這麼做的。」

  我收回目光,笑笑地說:「我只知道你做了。」他目光沉沉地看了我一會兒,從我身邊快步走開。

  我轉身笑看著他的背影,待他身影消失不見後,我走到樹邊,輕輕撫過箭上的白羽:謝謝你,讓我終於看明白和相信了一些東西。

  試著拔箭,卻因入木很深,紋絲不動。有心去找柄小鑿子,又怕萬一走開後被別人拔走。只得一面拔箭,一面四處張望。好不容易等到一個太監從遠處經過,忙高聲叫了他過來,他幫著拔了一會兒,發現也拔不出來,只得匆匆去找了鑿子。兩人折騰半晌,終於把箭取了出來。

  我喜悅地道:「真是多謝你。」有心謝他些銀子,卻身無分文,只得問道:「你在哪裡當值?」他忙笑回清楚,我記下後,握著箭轉身而去。

  十一月二十日,是良妃娘娘的忌辰,二十一日我方敢去祭奠,剪了兩枝翠竹擱在她宮門前。事過境遷,冷靜地想,忽覺得她的早走不失為一件好事。她走時,康熙雖對八阿哥有忌憚之心,但表面上一切還好。若讓她親眼目睹著八阿哥逐日被康熙所厭,只怕才是痛苦。

  正在胡思亂想,忽聞得人語聲,忙快速閃到側牆後躲起。不大會兒工夫,聽到腳步聲停在了宮門前。

  接著聽到十四阿哥的聲音:「這地上的翠竹不像是人隨手丟棄的,應該是特意擺在這裡的。」

  半晌沒有聲音,八阿哥淡淡說:「竹葉上露珠還在,看來她剛去不久。」

  十四阿哥道:「哪個私下受過娘娘恩惠的人放的也未可知,她如今不見得有那個心。」

  十四阿哥為何如此說?不過這樣也好。寂靜無聲中又過了半晌,聞得十四阿哥說:「八哥,你昨日剛在娘娘墓前久跪,今日又悲痛難抑,娘娘地下有知,定不願你如此以至傷了身子。」

  靜靜過了會兒,八阿哥長歎口氣,道:「回吧!」

  兩人腳步聲漸去漸遠,寂靜中,我又站了一會兒,轉到門口,默立半晌,慢行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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