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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十四阿哥等了會兒,見我只是低頭靜坐著,氣罵道:「你就這臭毛病!什麼事情都藏在心裡,問你話不是顧左右言其他,就是索性沉默不語。」

  十阿哥拍拍桌子道:「好了,她還病著呢!她不願說,就算了,越逼她越煩。不過今兒你也應該高興些,你要辦的事情,十四弟已經幫你辦妥了。」我「啊」的一聲,驚異地看向十四阿哥,他撇過臉,不理我。

  十阿哥道:「皇阿瑪准綠蕪去做伺候丫頭,只不過名字出身都得改。十四弟命自己府中的管家收了綠蕪做女兒,過幾日悄悄送到養蜂夾道,對外只說是十四弟府中的人。」

  我喜出望外,難以成言,忙撐起,向十四阿哥磕頭。十四阿哥忙要攔,我已磕了一個,還欲再磕,十四阿哥扶住道:「我這麼做可不是讓你給我磕頭的。」說著擺好墊子,讓我靠好。

  我靠著墊子,心裡時悲時喜,眼角不禁浸淚,忙拿絹子拭淨。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都轉開了目光,屋內寂靜無聲。

  過了半晌,心緒才慢慢平復。十阿哥道:「當日八哥怕我衝動闖禍,瞞著我,不讓我知道你的事情,結果十四弟照樣由著性子做了,要不然我和十四弟一塊兒去求,也就不用十四弟跪那麼久了。」

  十四阿哥道:「這事兒可不是人越多,皇阿瑪就越心軟的。」

  我瞅著十四阿哥問:「你怎麼求皇上的?」

  十四阿哥笑說:「沒提你,只是替十三哥求情,細細說了一遍養蜂夾道的淒苦,又道十三哥雖有大錯、有違兄弟之情,可因自幼失去額娘,對皇阿瑪卻更多了幾分依慕體貼,把往日十三哥對皇阿瑪細心孝順之事揀了些說,道皇阿瑪罰他是國法,是君臣之禮;可求皇阿瑪准綠蕪去做使喚丫頭,好歹十三哥身邊有個說話的人,全的是父子之情。」

  我心歎道,這是怎樣的恩怨糾纏,人是他們送進去的,可如今此事也是他幫的。三人都靜默著,玉檀端藥進來,向他們請安,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欲走,我道:「稍等一下,我有些事情麻煩兩位爺。」

  我示意玉檀將藥先擱到一旁,從褥下摸了鑰匙出來,讓玉檀去開箱子,吩咐道:「把裡面的三個紅木匣子拿出來。」玉檀依言拿出放於桌上。

  「都打開吧!」

  玉檀打開了匣子,刹那間屋中珠光寶氣。我看了眼大開的院門,向玉檀努努嘴,她忙去掩了門。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詫異地對視一眼,十阿哥歎道:「你可真是個財主。」

  我道:「我在宮中已經七年,這是歷年來皇上和各宮娘娘的賞賜,底下還有些銀票,是這幾年的積蓄。這些東西我放出宮時都可以帶走的,前些日子,我已經問過李諳達,他准我可以先送出宮。我想麻煩二位爺,把這些東西送到十三爺府上,交給兆佳福晉。」

  十阿哥道:「這都是你的私房錢,怎麼能全送了出去呢?」

  我道:「十三爺府中一向只靠十三爺的俸祿,沒有什麼田莊進項,他又從不在這些俗物上花心思,本就不寬裕,如今他被削爵監禁,更是斷了入項,可一大家子上上下下一百多張嘴,即使有些老底,也經不起光出不進。如今十三爺落魄,不比以前有地位身份,很多事情更是要銀子才能辦,才能少受點兒委屈,少受點兒氣。我一人在深宮中,這些東西不過是閒置在匣中,還不如拿出去派用場。」

  十四阿哥靜默了會兒道:「這樣吧,你自己留一匣子,其餘兩匣我們帶走。」

  我道:「我自己還有。我阿瑪和姐姐給的東西,我都留著呢,銀子我也留著呢!」

  十四阿哥道:「就依我說的辦,要不然,這事我就不管了。」

  我看向十阿哥,他道:「這事我聽十四弟的。」

  我無奈地說:「那就如此吧!」

  十四阿哥道:「反正我已經在皇阿瑪跟前替十三哥求過情,有疑心也早就有了,一件是做,兩件也是做,沒什麼差別。以後我會儘量替十三嫂們打點好一切,不讓她們受那些勢利之人的氣。銀錢的事情,你也不必再操心,你這些也夠撐一段時間了,其餘的我自會照顧著,過幾年等小阿哥們大了能當差時,一切就會好的。」

  十阿哥也道:「我也不怕,一則我一向和十三弟脾氣就不相投,來往很少,二則我是個粗人,皇阿瑪不會懷疑我有非分之想的。我和十四弟兩人照應著,絕不會讓人欺負了他們的。」

  我心下百般滋味翻騰,默了一瞬,似有很多話要說,堵在胸口,到嘴邊卻只有兩個字:「多謝。」

  兩人一笑,一人拿起一個匣子,十阿哥道:「全是上等貨,難怪皇阿瑪老說她會搜羅好東西呢。看著平日不是個俗人,斂財倒是頗有一套。按理說該和九哥說得上話呀!可怎麼彼此都厭煩對方呢?」

  我忙道:「誰說我厭煩九阿哥來著?我可沒那個膽。九阿哥討厭我?」十四阿哥側頭一笑未語,十阿哥笑說:「沒有就沒有,全當我胡說。」說著,一前一後出門而去。

  玉檀進來收拾好東西,把鑰匙交還給我,服侍我吃藥。待我吃完藥,漱完口,她拿了李太醫列的單子給我,我細細看了一遍,注意的事項倒沒什麼難辦的,可這寬心,戒憂懼,卻不容易。我若真能放下這些人和事,又何至於此?不禁長歎一聲,苦笑著把單子疊好,塞於枕下。

  玉檀端了冰糖梨水,我讓她擱於小幾上,我自己食用。她坐於一旁相陪,待我用完,她一面收拾碗勺,一面道:「王公公被李諳達責打了二十大板。」

  我皺眉問:「所為何事?」

  她道:「具體不是很清楚,好似是因為說了不該說的話,所以我估摸著和姐姐的事情有關。」

  念頭一轉,明白過來,真是牽累了他。折騰半日,人極為疲乏,已經神思不屬,遂吩咐玉檀先代我去看看王喜,自個兒躺下歇息。

  緩了好幾日,腿疼才漸緩,人雖然還病著,但勉強已可以行走。吩咐玉檀扶著去看王喜。進去時,王喜正俯趴在床上,看我們來,忙作勢欲起,一面道:「姐姐正在病中,打發玉檀來就夠了,怎麼自己還過來呢?我可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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