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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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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才一面想著,一面說:「我在男女之情上本就是個被動的人。後來發生了點兒事情,就越發被動。入宮後,更是把自己的心看得牢牢的。唯恐不小心,就是一回首百年身了。這紫禁城中的男人都有太多老婆,而我一直在心裡抗拒著和那麼多女人分享一個丈夫……」十三阿哥表情詫異,我瞟了他一眼,無奈地道:「你不見得懂的,可這就是我心裡深處的想法,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個人即使有再多的無奈、不甘,總會慢慢向周圍環境妥協。就如你本不願參與權力之爭,可你卻參與了。我即使不願意,可我已經慢慢接受這個不可更改的事實,也許還有不甘,還有掙扎,但我怎麼和整個環境對抗呢?」我苦笑著朝十三阿哥搖搖頭。 我輕歎口氣道:「最重要的是我一面渴望著有人能誠心誠意地對我,一面又不相信這個宮廷裡會有這樣的人,如果我不能相信,那我的心總是無法真正敞開,去接納他。也許我太懦弱,太害怕傷害,我不能像敏敏那樣自己先付出,去爭取,我總是被動地等著對方付出,等著對方一點點讓我相信,然後我才有可能打開我的心,慢慢喜歡上他。」 我看十三阿哥表情嚴肅,扯了個笑,語氣輕快地道:「現在你可明白我為什麼不可能喜歡你了?就是因為你沒有先來喜歡我。」 他皺眉道:「看來我得讓四哥繼續努力,你的心不容易打動,他又先天失利,已經有了福晉,不過幸好大家都一樣。」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們的事情不要你管。」 十三阿哥笑著和我碰了下碗,兩人飲了幾口酒,他斂了笑意,緩緩道:「若曦,我不管你和八哥之間究竟怎麼回事,但如今你既已和四哥有了約定,你就要一心一意待四哥。」 我手一抖,碗落地而碎。心亂如麻,靜了半晌,才敢抬頭看他:「你怎麼知道的?四阿哥知道嗎?」 他搖搖頭說:「四哥還不知道,一則你藏得真是好,二則,我們一直以為十四弟和你之間有瓜葛,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了。我能知道此事,也是巧合。我聽敏敏說你教她唱戲,請了八哥來看,後來再問她此事,她卻支支吾吾不願意再說,當時,我就心中存了納悶。十哥鬧著休妻的那天,你居然因為八哥的一個眼神就連茶都端不穩,我更是存了疑心。可一直不能確定,今日其實只是拿話來試你,卻果然如此。」 我神色哀淒地看著他,求道:「千萬莫讓四阿哥知道。」 十三阿哥道:「我不會告訴他的,雖然此事的確有些不妥,不過你也把四哥想得太小氣了!佐鷹能包容敏敏,四哥就不能包容你了?」 我搖頭道:「我從不覺得一個女人在嫁人前喜歡過別人有什麼不對,難道只准男人三妻四妾地娶,女人連曾經喜歡一個人的權利都沒有?我既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麼,當然根本不介意讓他知道。如果是十阿哥、十四阿哥或者其他任何一個人,我早就和他說了,可唯獨八阿哥不可以。」 十三阿哥疑惑地問:「這話怎麼說?」 我淒涼地道:「我沒有辦法告訴你,但是真的唯獨八阿哥不能讓他知道,也許他可以不管現在或以後都不計較,但我不可以冒險,這個險,我冒不起。」說完,撐頭默默呆坐著,滿心憂痛。 十三阿哥輕歎口氣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不過我相信你,你肯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我忍不住伸手拉著他的胳膊輕搖了幾下,我何其有幸,有十三阿哥這般的朋友! 他輕拍了拍我手背,暖暖一笑,慢飲了口酒道:「以前我也曾希望過你和四哥在一起,畢竟一個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一個是我真正讚賞的知己。可後來你不願意,我雖不能理解你前後矛盾的言行,但更不願勉強你。四哥雖對你越發留心,可也不是非要你不可,你把簪子和鏈子退回來時,四哥自嘲地笑笑,對我打趣道:『連終身不嫁,長伴古佛青燈都寫出來了。下次該不會寧死不嫁吧?罷了,不勉強她!』說完,就把東西丟開,對你也不再上心。可從塞外回來後,四哥心思又變了,把鏈子又尋了出來。」 我忍不住問道:「為了玉珮?」 十三阿哥瞪了我一眼道:「你以為個個都是太子爺?」我咬唇未語,他笑道:「你真是個傻子!當日眾人固然是為敏敏驚豔,可有心之人真正讚歎感佩的卻是你。曲是你編的,舞是你排的,那如夢如幻的場景都是你的手筆,就連我如今都想著你若舞動一曲該是何等令人震驚,何況四哥呢?而最難得的是你對敏敏的心,紫禁城裡像你這般大的女子哪個不是變著花樣爭奇鬥豔、鉤心鬥角地爭寵,很多貌似素靜守拙的,也不過是以退為進。可你卻真正只是讓敏敏美麗,帶著呵護欣賞去誠心讚歎維護另一個女子的美麗,老實說,我是沒見過,估計四哥也沒見過!」他抿了口酒笑說:「還有你為維護十四弟所做的一切,『義氣』二字你也當得起!」 我苦笑著搖搖頭。十三阿哥接著道:「四哥做事,一貫心中自有定數,沉穩不亂,可當四哥身上揣著簪子、鏈子好幾天,卻一直猶豫不決是否給你時,我才驚覺他對你不是簡單地動動心思而已。所以當那日看到你戴簪而來,我心裡竟然是松了口氣的感覺。十哥踹你一腳時,我看到四哥一瞬間眼裡全是心疼,偏偏你自己還不知道心疼自己,搞得四哥一出宮,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藥。」 我茫然地想,是這樣的嗎?當時沒有留意,原來那一腳他竟也替我疼著。 十三阿哥模仿四阿哥肅著臉,眼神冷淡地看著我說:「四哥府中一向規矩森嚴,從沒有人敢任意胡鬧。不提家法,就四哥那張臉和眼神,就足以把所有人震懾住了。」 我拍了他一下,氣笑道:「夠了,你沒有四王爺的氣勢,學虎反像貓。」 他哈哈笑著說:「你捉弄他那次,我還真為你擔了心,可回頭問四哥如何處置你的,他居然淡淡說『不是什麼大事,隨她去吧,難得見她這麼高興』。」 我注視著地上的碎瓷片,幾絲暖意隱隱流動,猛地端起十三阿哥的酒碗,咕咚咕咚盡數灌下。十三阿哥拿過空碗倒滿酒,自己也喝了幾大口。 十三阿哥雙手撐在桌上,俯身對著我的臉,神色肅然地道:「若曦,不管你是因為怕皇阿瑪指婚還是心裡有四哥,反正你如今已經給了四哥承諾,你就要好好對他,若因為八哥而傷四哥的心,我不會原諒你的。搖擺不定,傷人傷己,我瞧不起這樣的女人。」說完緊盯著我。 我立即回道:「我既然作了選擇,以後就絕不會再和八阿哥有男女私情,因為我也討厭夾纏不清的男女關係。」 十三阿哥緩緩坐了回去,喝了口酒,說:「若曦,四哥是個心事藏得很深的人,又極難和他人親近,人人都只看到他的冷,卻不知道他心底的熱。他言辭鋒利冰冷,他的妻兒都對他頗為畏懼,卻不知他鋒利下的暖。這樣的性格很容易自苦,有什麼事情,我雖可以陪他說說,可我只能分擔他的心事,不能分擔他的愁悶,他仍舊是寂寞的。我總盼著有人,在他煩心時引他開顏,在他孤寂時握住他的手,讓他知道身邊有人相陪。你雖老說自己沒有讀過什麼書,可我知道你讀的書絕不會比我們少,胸中自有丘壑,見解也最是別出機杼。與你暢談時,甚至感覺你根本不是養在深閨的女子,那些名山大川、江河湖海好似都親身遊覽過。」他凝視著我,一字一頓地說:「只要你願意,你和四哥肯定能彼此交心的,因為你能理解他的志向、他的苦、他的痛。」 我愣愣發呆,十三阿哥垂頭靜默了好一陣子,忽地叫道:「若曦,有幾句話,你一定要好好記住。以後不見得有機會仔細說,索性今日全說了。」 他憐憫地凝視著我說:「皇阿瑪這麼多年一直如此疼你,固然是因為你心思聰慧靈巧,盡心服侍,可更重要的是因為你是這紫禁城中罕見的一直沒有利欲心的人,從無爭權奪利的心,沒有偏幫過任何人,沒有打壓過任何人,只是一心一意地服侍皇阿瑪。以後你也要如此。這些年,你表面上看起來確是風光無限,一個李德全,一個你,不要說一般大臣,就是我們這些阿哥和娘娘見了都是臉帶三分笑,可這紫禁城暗地裡不知多少人嫉恨於你。你能一直平安無事,不是因為八哥是你姐夫,也不是因為你和我、和十哥、和十四弟要好,而是全憑皇阿瑪的寵愛!你若參與進我們的爭鬥,就會失去皇阿瑪對你的信任和疼寵,你若失去了皇阿瑪的寵愛,那歷年積攢下的怨恨會盡數發洩出來。若曦啊!到那時你怎麼受得了那份苦呢?再說了,這本就是我們男人之間的爭鬥!我們如此做,是為了自己的欲望私心,想要更多的尊榮、更多的權力,想要坐到那個最高的位置上,無論結果是什麼,都是我們應該付出的代價,可你憑什麼為我們的欲望而犧牲呢?這不是你應付出的。」 我捧著頭,痛苦地問:「為什麼?為什麼非要提醒我這些?我不想知道。」 他柔聲道:「八哥是你姐夫,更何況你還和他……就是十哥、十四弟也是你很難割捨的人,可你已經答應了四哥,已經是四哥的人,我怕你一時感情用事捲進我們的爭鬥。我知道眼看著一切的發生讓你痛苦,可如果摻和進來你會更痛苦。」 十三阿哥默默喝了會兒酒,歎道:「這就是帝王家!無可避免的爭鬥和痛苦!沒有人能阻止!即便睿智如皇阿瑪,也只能無奈地目睹一切的發生,何況你呢?若曦,我只要你將來跟著四哥,好好對他。別的事情你都不要理會,誰勝誰負,是我們之間的事情。」 十三阿哥拍了拍我的背道:「我們說好今日要大醉一場的,不再談這些俗事了,喝酒!」 我碗到立幹,只想快快醉死過去,再不要面對這些事情。十三阿哥也好似有意要灌醉我,一碗接一碗地給我倒酒。 不大會兒工夫,我已經眼光迷離,只知道喃喃說喝,然後就是我醉酒的一貫風格,頭一歪黑沉沉睡了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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