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笙離 > 愛你,是我做過最好的事 | 上頁 下頁
一九


  有時候下樓去買東西會想,不知道沈惜凡這個小丫頭會不會在超市,她應該多吃一點水果,而不是那些餅乾之類的;有時候寫論文到一半,會抬頭往窗外看,不知道小丫頭家住在哪,社區那麼大,那次只注意到她向F區那走去;小丫頭會不會再失眠,或是折騰出別的什麼病來,哼哼唧唧的又跑來看病。

  他有些驚訝,但是隨即又釋然,何必考慮那麼多自己該不該把她掛在心上,既然掛著了,那就掛著吧。

  只是他不確定,那是什麼樣的感情。

  對張宜淩,他有些依賴,因為是她,把他從深淵里拉出給他溫暖,這場愛情中,他們都習慣接受對方的好,儘管相較,她並不愛他。

  很奇怪,對沈惜凡,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有了一種叫責任的東西。

  只是因為她比他小,只因為她曾經是他的病人?

  9.郁金

  早上六點沒到的時候,何蘇葉就被電話鈴吵醒了,他一接起來,那邊一個女孩子心急火燎的喊:「劉醫生,快來搶救!18號床的病人怕是不行了!」

  他立刻愣住了,剛想告訴她打錯了,對方又是一陣道歉,「不好意思,打錯了,打錯了!」

  他啞然,笑笑掛了電話,躺在床上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乾脆起來。

  冬天早晨天亮的極晚,快六點的天還是灰濛濛的一片,沒有星星和月亮,只有社區的路燈靜靜的亮著,舉目望去,也只有寥寥幾家亮著燈,也許是有上學的孩子需要早起。

  他一手就著熱牛奶蘸麵包吃,一手翻著論文,眼睛不停的掃視,他越看越堵,不住的歎氣,李介那小子越來越會偷工減料了,這樣的論文拿去交給老闆,也不怕被剝皮。

  順手抓起筆大段的劃掉無用的內容,打電話給李介。

  彼時李介正在醫院值班室睡的天昏地暗,電話一響立刻嚇的魂飛魄散,一看是何蘇葉,便開始抱怨,「大師兄你想嚇死我呀,我以為病房出什麼事了呢?」

  他忽然想起早上那通打錯的電話,連忙問到,「你那裡沒出事?」

  李介一臉茫然,「什麼事呀,我不知道呀,不是我們科室的吧,話說你這麼早打電話給我就是為了確認這件事,大師兄你也太不厚道,欺負我們這些住院醫生。」

  何蘇葉有些慍怒,「我不過是隨口問一下,找你還不是為了你論文的事,我剛才看了一遍,寫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怪不得不敢親自交給老闆,你那有底稿沒?好,拿筆出來我給你念著,讓劃掉就劃掉,讓重改就重改。上班時候我會去住院部,到時候電話聯繫我。」

  李介乖乖聽話,笑嘻嘻,「我就知道大師兄不忍見我水深火熱。」

  早上去內科住院部,他本不需要去查房,但是因為他給一些病人開了中藥輔助治療,是要去問問藥效,然後再對症下藥。

  走到內分泌代謝科病房門口,見到幾個醫生、護士圍在一起小聲嘀咕什麼,有個醫生看見何蘇葉,招呼他,「何醫生,你說怪不怪,明明昨天好好的人今天說不行就不行了?」

  他思索了一下,「早上六點多是你們病房急救的?」

  「可不是,甲亢突眼病人,剛入院兩天今天清晨就去了。」

  「甲亢心衰?」

  另一個醫生接話,「沒准真是,當時誰知道,只是入院觀察,現在大家都怕醫院惹官司,唉,你說咱科室最近邪門不,一個星期連去了兩個病人,一個甲亢突眼,另一個心衰腎衰,都要元旦了,整個病房愁雲籠罩,人心惶惶。」

  一個年輕的小護士接口,沒大沒小,「還好沒再爆發什麼非典,比起那個這個算什麼?」

  何蘇葉心裡一驚,兩個資深的醫生臉色突變,護士長訓斥小護士,口氣嚴厲,「別亂說話,該幹啥幹啥去!」

  有護士在病房門口喊,「主任來了!」立刻大家「呼啦」的散開,何蘇葉搖搖頭,逕自去值班室找李介。

  非典,好久沒有被提出的詞語,那年,全國都為之色變的疾病。這家全國百佳醫院當然也不例外,不光是非典病人接連呼吸困難,休克,最後死亡,一些醫務人員也接連染上了這樣的疾病,倒在自己工作的地方。非典初期,死亡率幾乎為百分之百。

  那是多麼慘澹的一年,在這家醫院工作過的人都知道,每個人都曾經那麼靠近死亡,熟悉的,不熟悉的人接連倒下,他們的遺體連同任何一件遺物一併火化。每個人都覺得,他們真實的存在過,然後又不留痕跡的消失。

  冬天的陽光總是朦朧,像是暈染在天上卻不存在一樣,怎麼也照不進病房。何蘇葉仰望天空,心,徒然被拉出一個缺口。

  他突然想,去看看媽媽。

  學校和附屬醫院離得很近,幾乎就是隔一條馬路。那年,學校封校,許多同學試圖從後牆爬走,後來都被逮了回來隔離,最後還給了處分。自己曾經也想這樣做,不僅僅是因為他好久沒有回家,而且他生命中至親的兩個人都在這家醫院。

  但是,他不是害怕這場天災,他只想知道他們在醫院裡好不好。

  終是未遂。

  斑駁的紅牆上面,曾經夏日盎然的爬山虎早沒了綠意,學校藥劑房裡面傳來熟悉的中藥味,操場上枯草叢生。老校區好久沒有被打掃過了,如今都是研究生和博士生的天下,來來去去都不見幾個人,只有那棟五層的辦公樓時常有醫學界的泰斗、專家、教授出現,多半是表情溫和,面帶微笑。

  主幹道上停著校車,每天往返新老校區,司機大叔還記得他,熱情的跟他打招呼,他不由的尋思,有多長時間沒有去新校區看看了。

  不過他還是對老校區感情深,他在這裡生活了七年之久,處處充滿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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