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笙離 > 一個人的歡喜與憂傷 | 上頁 下頁 |
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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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廣州的深夜,這所百年名校,並沒有沉睡的跡象,燈火闌珊處,是學生公寓,是圖書館,是自習教室,從北門進去,還有三三兩兩的情侶,手牽手走在樹陰之下。 時不時草叢中竄出幾隻流浪的小野貓,有黑亮的眸子,喵喵地叫了兩聲又隱入不見。 兩個人毫無目的地手牽手在學校裡閒逛,走過傳設院與實驗樓之間的河岸,當年那幾棵孱弱的小樹已經長大了,草坪上花開得星星點點的,有陣陣涼風吹來,帶著點煙雨朦朧的濕意。 他們一步一步地走著,好像一直很習慣這樣的姿態,那些在大學時候丟失的時光,慢慢地開始倒轉,用時空中的另外一種形式,把愛意延續到十年前的某一個秋日的早晨。 她看了他一眼,從此就是萬劫不復的甜蜜輪回。 某一個冬日的晚上,他看了她一眼,那束繞在小指上的無名指的紅線,開始萬水千山的蔓延,越纏越緊,於是天涯變咫尺。 回來的時候,宋佳南才覺得涼意深重,甚至有些外感風寒,原以為熱水澡就可以祛除寒意,誰知勞累之後免疫力下降,第二天頭暈怎麼也爬不起來。 誰知蘇瑾又打電話來催,「你們什麼時候回來啊,老天,還有婚紗照沒有拍!」 宋佳南躺在床上默不作聲,覺得運氣衰到了家,蘇立淡淡地說了幾句剛要掛斷,蘇瑾說道:「你知道今天咱媽幹了件什麼事,也不知道誰家的老太婆在她耳邊嚼舌頭根子,說是要咱媽去算命看看你們兩配不配,我估計那人就沒安啥好心,結果咱媽那麼一個知識份子的人,跑到趙半仙那邊,呵,一算你知道怎麼了——」 「怎麼了?」連宋佳南都好奇地坐起來,貼在手機聽筒上。 「算命的說,佳南旺夫,哈哈,高興死咱媽了,回來就到處說,逢人就說。」蘇瑾嘖嘖嘴,「女人真的是很善變的傢伙,之前還板著臉不同意你們這事,後來也是勉勉強強,這下好了,我看她現在啊,十個秦媛媛都換不過一個你老婆。」 「那不是很好嗎?」 「是啊是啊,恭喜你們了啊,回來請客吃飯啊,先掛了,我還有事。」 宋佳南此刻真是哭笑不得,她眯起眼睛笑道:「蘇立,我是旺夫哦,你可要好好對我。」 「我對你不好麼?」他反問。 「沒有啊。」她心情忽然就變得很好,「我們什麼時候回去,蘇姐姐不說我都忘記了,還有婚紗照沒照呢。」 他站起來取了筆記型電腦給她,「蘇瑾早上發了照片過來,問你覺得怎麼樣?」 「大紅色的旗袍,會不會太豔麗了?」 「結婚都是那麼穿的,白色這件禮服不錯。」 宋佳南看過去,不住地讚歎,「蘇姐姐的眼光很好啊,我最怕挑衣服了。」 「她好歹也是結過婚的人嘛。」 「這個——結婚好煩啊,想到就害怕了。」 他挑眉,有些威脅地看著她,「怎麼,後悔了?」 宋佳南弱弱地抗議,「喂!幹嗎這麼看著我啊,我是旺夫命啊,你要好好對我,不許瞪我。」 他又貼近了她的臉頰幾分,似笑非笑地說道:「宋佳南啊,麻煩你的感冒快點好起來,不然我就去搬一個招財貓來,效果跟娶了你沒什麼兩樣吧。」 「你敢!」 後來感冒這件事在回家後痊癒的,她連吃了兩副中藥,支支吾吾地跟一家人交代不小心感冒的緣由,惹得蘇瑾笑道:「這兩個小孩,結婚證都領了還跟小高中生似的,手拉手去逛校園,還在風裡吹了兩個小時,真是浪漫到沒話說了。」 方言晏也笑,「哎喲,這莫不是把逝去的青春時光彌補回來,談一場年少的戀愛?人家是先搞早戀,拉完手領證結婚,你們是領證結婚再拉手搞黃昏戀。」 宋佳南也覺得好笑,「是啊,不過這樣其實也不錯,你看我們努力地把大學生談戀愛的程式都補上,也算是此生了無遺憾了。」 「要是我家小孩子啊,我寧可她早戀。」 「對,如果早戀了一定要勇敢地告白,沒可能就早早換了。」 這場婚禮來得有些匆忙,本來兩個人都不是極其重視的,無奈一些場面上的事情,只好耐著性子忍受。 六點鐘時候她被叫起化妝穿衣服過禮節,新郎倒是沒什麼阻礙地就順利從娘家帶了新娘出門,只是哭婚時候,宋佳南一時沒控制住,把臉上的妝全哭花了。 蘇瑾和伴郎方言晏在一旁叫好,無視親友團的眼光真情流露。 那日的天好得出奇。 湛藍色的天際,是水彩畫中典型的顏色漸變,由近到遠,透亮的藍色纏繞著淡暗的月白,融在天際交接處,空曠深邃的蒼穹,幾朵絹帛似的雲悠悠地漂浮著。 他牽著她出來的時候,被金色的陽光一不留神地,捕捉到了那眉間眼前的幸福。 融融的溫度,空氣中的塵埃被陽光激起,蕩漾成圈圈層層的漣漪,宋佳南頭上的白紗,輕煙般地被風浮起,撫過他的臉龐,有些讓人心動的暖洋洋。 不約而同地,兩個人仰頭的瞬間,同時看到了這麼美麗的天。 在這個玻璃鋼筋混凝土,五彩斑斕,綠陰遍佈,生氣盎然的城市裡。 如此普通的一天,又這麼特殊的一天。 透過反射的光芒,這個城市的一隅,兩個人手牽手,眼眸裡滿滿的都是那片純淨的藍色,還有回憶,像一本泛著流年光澤的古書,被一頁頁地翻開。 寶馬特意煽情地從他倆的高中母校經過,漂亮的婚車和壯觀的車隊引來了一群趴在教學樓上觀看的孩子們,在此起彼伏的呼喊聲中,年華追憶接踵而來。 她看著窗外,一刻都不敢眨眼,拼命回憶又拼命遺忘。 他忽然喚她的名字,「佳南,婚紗照的時候,加一套學校的吧,我們以前的校服,興許現在還能穿,也許會有種很幼稚但是很青春的感覺哦。 「我還記得你穿運動服的樣子,馬尾辮,在操場上邊跑邊笑。 「還有你穿著那套西裝,很沉著的樣子,上臺領獎時卻緊張得把手伸錯了。」 他這麼多天、這麼多年都沒說過這麼多關於她的過去,沒有這麼不經過思考而想到什麼說什麼,那些記憶如開閘的洪水一般氾濫。 一同氾濫的還有她的眼淚,一串一串的,和耳邊的鑽石耳墜一樣,晶瑩剔透。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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