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笙離 > 你的天涯我的海角 | 上頁 下頁
一一


  從此以後,我被寧清列為「小受」一列,當然當時沒有這個名詞,這是後來某女變身為腐女後再提起「不會拒絕」這個話題時候她給我劃分的階層。

  「你這樣不行的!」她義正詞嚴的指出,「不喜歡就直接拒絕,省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可是很傷人心唉!」

  「長痛不如短痛!你拒絕別人也是給他別的機會,聽我的沒錯!」

  「人家會很難受的,我不能那麼絕情呀!」小白就小白,我就是認定了這個理由。

  「……你可以去死了!」

  事實證明寧清是對的,理論上她其實也是對的。當時的年紀,每個人的思想都很幼稚,很多時候都是憑自己的想法做事的,有人試圖說服你,有人試圖改變你,有人甚至把自己的思想觀念強加於你。

  而寧清不是,她總是用她自己的方式保護我。

  甯清是個好姑娘,特別會替人著想,從有意識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因為她總是把大蘋果大梨子等等大的東西拿走,然後鄭重的跟我說「我哥哥說大的裡面都有蟲,吃了肚子裡面會長小蟲,所以我把小的留給你了!」

  經常有人問「你和寧清長的怎麼一點都不像呀?」通常,我臉紅,寧清大無畏的藐視提問之人,「又沒親戚關係當然不像咯!」

  是的,一個在我們城市比較少見的姓,算起來不過寥寥十幾家,都是沾親帶故的旁族之類的,唯有我家跟寧清家是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偏偏兩家住在一個大院,從小一起長大,同歲,她比我小一個多月,有一個大我們六歲的哥哥——甯遠。

  小孩子是一個很奇怪的生物,會因為小利小益鬼混一起,也會因為蒜皮小事鬥氣打架,對某一個人深厚的感情,也是在那時候點點滴滴的積累。

  ——那個會早上和你一起騎車去學校的的他,追逐打鬧,然後一起蹺課一起犯錯,會把心儀的人告訴你,然後兩個人在一起出鬼主意,製造一出出鬧劇。

  有一天他不見了,你不知所措,你突然意識到有些人在你生命中永遠無法被替代。

  習慣有你的陪伴,因為你會努力的保護我,讓我安心。

  寧清小時候就囂張任性,有一個哥哥撐腰,在我們院裡說一不二,許多男孩子甘願做她的小部下——這跟她以後一副女王樣分不開。

  但是倡狂如她也會陰溝裡翻船——被討厭她的男生設計——一塊磚頭垂直降落,她毫無知覺,低頭理她的衣服,頓時所有的小孩子都被嚇傻了,當場一片死寂。

  結果,是我掛彩了——不知道中了什麼邪,我居然本能的從後面來猛的一推她,磚頭擦著我左半腦狠狠的砸下來,當場血濺三尺!

  醒來時候發現已經在醫院了,印在眼裡的是媽媽微紅的眼眶和隱忍的淚水,爸爸心疼的皺著眉頭,還有寧清抱著我的腿,哭的天昏地暗的——縫了三針,躺了半個多月。

  從那天開始,寧清就把大的蘋果之類的塞給我,說是「用洗潔精泡過,絕對沒有蟲子的」,她會把喜歡的東西都分一半給我,再大一點,她曾經豪氣萬丈的對我說「以後要是看上了我的老公,我也毫不猶豫的讓給你!」

  然後我才知道,如果不是我挨了那塊磚頭,用幼小而堅硬的頭骨承受著,那塊磚頭定會砸到寧清的後腦,她也許會變成小癡呆,也許會變成植物人,甚至小命不保——我對她來說就是武俠大片中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

  後來,她為我跟欺負我的男生打架,為生病的我抄筆記,把飯盒裡的肉絲挑給我,偷偷的把新買的漫畫書塞給我讓我先看——再大一點,陪我出壁報,幫我抄作業,還有替我拒絕男生的告白——原因就是我不會拒絕別人,所以理所當然的認為由她出面比較好,然後我喪失了所有的對異性的外交權。

  甯清的爸爸是心理學系的教授,後來她跟我坦白,她在那天晚上和老爹促膝長談,圍繞的話題就是「狠狠的拒絕和無意的傷害」然後才出此下策,力圖挽救這個善良到無可救藥的雙魚白癡女。

  也是在那天之後,她開始搬大量的少女漫畫給我看,直到我看到膩想撕書,再大一點,搬來各類娛樂雜誌,重新塑造我對男人的審美觀念——結果成績斐然,致使本人對風花雪月的浪漫不屑一顧,對現實生活中的男生喪失信心——二十多年了,初戀還是空白!

  仰天長歎——寧清——你到底是害我還是救我?

  文然聽了之後倒是十分羡慕,「一生得此一人,夫複何求?」

  我得意,笑道「不用羡慕,何況你還有範晨他們呢——一點都不比我們遜色,風頭蓋過H中歷史上所有的組合!」

  提起他的好友,文然滿臉幸福又得意的神色,但笑卻是不語。

  男人的友情——《爾雅·釋訓》曰:「善父母為孝,善兄弟為友。」《詩·周南·關雎》曰:「琴瑟友之。」《詩·小雅·常棣》曰:「雖有兄弟,不如友生。」

  我不是男人,無法瞭解男人內心的旮旮旯旯,究竟藏匿著怎樣的情感。中學時看古龍,尤其欣賞他筆下的男人的友誼,愛情反而被他輕薄了。在古龍那裡,愛情可以被當成一件東西,在兩個惺惺相惜的男人之間讓來讓去。愛情仿佛是唾手可得的廉價物,或棄之或換掉,不足可惜。而友情,可遇而不可求,倒成了一種心靈相通的精神境界。

  我並不輕視愛情,但在很長的一段時期裡,我都渴望成為一個義薄雲天的漢子,豪情滿懷,誓為知己者死。可惜我終究生成了女兒身,無法像男人那般,邀約幾個鐵哥們兒,隨便在哪個小店街頭小攤,幾碟素菜,幾杯薄酒,豪飲到深夜。

  男人的友情真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東西,這種友情可海闊天空、馳騁萬里,可灑脫無韁、縱橫捭闔,卻又柔情百轉、悲壯哀愴,更是女人們歆羨、敬佩、迷惑、妒忌、驚歎卻又可望而不可及,遠在天邊又近在咫尺的東西。

  慶倖自己和甯清,越發的羡慕文然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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