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笙離 > 寂靜流年遍開花 | 上頁 下頁
七二


  幾乎跟秦之文一模一樣的臉龐,只是眼睛相差的不少,他的眼角圓潤的很是富態,不像秦之文的那種料峭淡漠,大概小時候還未長開就有如此明顯的差距,從面相上來看,也不難想像為什麼他們的親生父母要遺棄這一個留下另一個。

  他聲音有些低沉,像是軟沙摩擦,語速也很慢,「是喻夕吧,你好,我是任之寧。」

  我笑起來,大大方方的打了招呼,「二哥你好。」

  他亦笑笑,看我的眼神有些審視的味道,隨即恢復常態,他語氣溫和,「叫你夕夕可好?」

  我居然愣了一下,連忙說,「隨意隨意。」

  不知道怎麼的,我看見那張酷似秦之文的臉,就不由自主的發愣,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有隱約要把他們搞混的錯覺,水庫的樹木茂密,陽光交錯的在我手上打下陰影,然後我看到任之寧微微的眯起眼睛,眼角斜飛,一瞬間,我差點脫口而出喊他小蚊子。

  一群人都是點頭之交,但是氣氛還算好,熱熱鬧鬧的吃飯,席間男人們喝了點白酒,秦之文和二哥坐在我旁邊,我看到秦之文拿起酒杯,湊到嘴唇下,皺了皺眉頭,然後一飲而盡。

  頓時臉色就有些異樣,我悄悄的問,「小蚊子,不舒服嗎?別喝了。」

  他搖搖頭,「沒事,早上沒吃飯,可能有些不舒服。」

  我把他酒杯搶過來,然後笑道,「你別逞強了,這樣吧,我代你。」

  大家哈哈大笑,原本這種場合是不放過秦之文的,但是礙于二哥的情面都沒有說什麼,可是漸漸的我發現坐在旁邊的秦之文有些不對勁,他原本就很白的臉龐,透出一股病態的蒼白,額頭上有冷汗慢慢的冒出來,然後就看他站起來跑去洗手間。

  任之寧也立刻站起來,「我去看看。」

  飯桌上的氣氛稍稍受了點影響,我吃的有些心不在焉,等了好久都不見他們回來,於是也走出去找,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秦之文和二哥,而是散落在盥洗臺上的紙巾。

  沾著絲絲的血跡。

  還有一團的大片的血漬被扔在垃圾桶裡。

  一瞬間我就懵了,傻傻的看著秦之文,他似乎也被我嚇了一下,半天虛弱的擠出一個笑容,「可能是喝酒喝的太多了。」

  「去醫院啊!」仿佛有一隻手遏制在我脖頸間,連呼吸都變的艱澀起來,「小蚊子,去醫院,二哥,送他去醫院啊!」

  然後我看了一下,都是暗紅色,看樣子是嘔血,不是咯血。

  任之寧看了我一眼,扶住秦之文,「走吧,你都搞成這樣了,再多吐兩口都要沒命了,別磨磨唧唧的,夕夕,你是留下來,還是跟我們去東華醫院?」

  「去,去醫院,我給我乾爸打電話。」

  在我印象中,秦之文的身體一直很好,幾乎沒生過什麼病,我只是一瞬間的被那些血嚇到了,隨即就恢復了平靜,憑著以往的經驗,心想他的病差不多就是胃十二指腸潰瘍,嘔血是表現之一,治療後很快就會好轉的。

  我也沒想太多,急診的醫生顯然也沒想很多,初步的結果是消化性潰瘍,開了個檢查,然後留院觀察,如此折騰了一下,一天就緊張的過去了。

  看了床頭的點滴,慢慢的滴注下來,我不住的打趣秦之文,「病蚊子,我等了二十幾年終於看到你今天這幅衰樣了。」

  他用力的扯了扯嘴角,「是啊,我有生之年的醜樣都被你看盡了,你說怎麼辦啊?」

  我笑嘻嘻的沒心沒肺的,「沒事,那你再接再厲的再醜下去吧。」

  他輕輕的閉上眼睛,小聲的說,「夕夕,我想睡一會,不早了,你先回宿舍吧。」

  我悻悻的「哦」了一聲,「那我走了,明天來看你。」

  乳白的燈光下,他的臉色有些虛妄的透白,眼睛緊緊的閉起來,睫毛有些顫動,像是一隻受驚的蝴蝶,我看的覺得難受,連忙匆匆的告辭。

  任之寧送我回宿舍,一路上我們話很少,也是他問我答,對他,我總是有一絲的芥蒂,站在宿舍樓下告別的時候,他忽然問我,「夕夕,你有男朋友嗎?」

  我頓了一下連忙否認,「沒有,還沒有。」

  他笑起來,圓潤的眼角又變成那種斜飛向上的,昏暗之中影綽綽的看不真切,然後他順手摸摸我的頭髮,「早點睡覺吧,別想太多。」

  他的手心有些冰涼,我模模糊糊的應了一聲「哦」就鑽進了寢室。

  第二天早上我打了個電話給秦之文,沒人接,我發資訊跟他說我要東華醫院看他,很久才有回復,「夕夕,剛才辦理出院手續的,沒看到,我沒事了,馬上要出去一趟。」

  我頓時就火了,「你要不要命啊,回去給我躺著!」

  「嘿嘿,沒事沒事,夕夕你真是嘮叨的跟八十的老太婆似的,我跟二哥在一起呢。」

  想起任之寧那副大智若愚的樣子,秦之文由他照看我沒來由的放心了,「那你好好照顧自己,我去上那個該死的翻譯課了。」

  宅女的日子就像千篇一律的書頁,每天百無聊賴的翻過去,依舊是一樣的內容,睡覺吃飯上課看動畫片混罎子。

  那些藏在陰影中的玩笑,人生的悲劇,會時不時的跳出來捉弄一下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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