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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我更加意外,忽然很多疑問湧上心頭,如果說我和江風捉迷藏的時候被韓晨陽看到了,可以用巧合來解釋,但是為什麼我半路落跑去南藝,韓晨陽會追過來。

  我真的以為江風是第一次見到韓晨陽,壽宴上信心不足的問誰比較帥,但是他現在的口氣完全是跟韓晨陽很熟的樣子。

  我立馬表情變的猙獰起來,上前死死盯著江風,惡狠狠的威脅,「江風,你明明就是認識韓晨陽,而且跟他很熟對不對,你給我老實交代!」

  他嘿嘿笑了兩下,「很熟,差不多就是排骨熬成湯那個程度,過程很複雜也很曲折,我們還是先回去包餃子,讓大家等可不好。」

  我無奈,「你還請了別人,受不了你了,你這個到處開屏的孔雀!」

  江風愉快的吹了一聲口哨,「當然,我包餃子的本事可是國手級的,此等好機會,我怎麼會放過呢。」

  在一個老同學家包餃子,大夥一起,頗有在外國過農曆新年的意味。

  絞好的肉餡加入麻油、白抽醬油、韭菜、雞蛋,攪拌成肉糊,或是拌入蝦仁,或是做芹菜餡,江風左右開弓,攤開餃皮,皮薄如紙,一手一個,包得飛快,在沸水中煮熟,再放進泡了炒米的皮骨湯碗中,澆上麻油,撒上胡椒粉、青蔥花。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好像行雲流水,完全是舉重若輕的大師風範,我看得目瞪口呆,但是大夥都見怪不怪。

  他沖我笑的自戀,眼睛還不時的飄向玻璃,打量自己瀟灑的動作,「你大哥這樣很帥吧,不要太驚訝,我在英國五年鍛煉出來的。」

  我忽然對他留學經歷十分好奇,我不問他從來也沒有說過,「江風,你打工嗎?」

  「當然,實話告訴你吧,我打工的地方就是賣水餃、餛飩的,雖然老闆是中國人也苛刻的慌,光端盤子還不行,他巴不得你從收賬到包餃子到刷碗樣樣都會呢。」

  「是不是很辛苦?」

  「當然辛苦,每天半夜兩點鐘回來,還有很多的作業,剛開始的時候真的完全適應不了那麼高強度的生活,不過慢慢的都好了,問一下周圍的同學,除了寥寥幾個,每個人都跟我一樣每天跑學校、宿舍和打工地方。」

  我猶豫了一下,終於問出來,「江風,你和韓晨陽怎麼認識的?」

  江風抬起頭來,隔著眼鏡的視線與我的相交,分不清是要前進,還是後退,睫毛微微的顫動,逆光中留下淺淺浮動的陰影,他剛想開口,就有人喊道,「韓二少來了!」

  他眼睛迅速地一眨,將反應無聲壓下,只餘下淡淡的微笑在臉上,語氣又恢復了如常的玩世不恭和漫不經心,伸出手將我一推,大聲喊到,「小妹,快去接客。」

  韓晨陽和熟人打招呼,嘴角噙著如有若無的笑,仿佛一切皆不在眼中卻極具親和力的淡然,從我這樣遠的距離面對面看去更顯淡遠和優雅,我不自覺呆了一呆,暗暗讚歎其風度教養,但是想到他和江風那種孔雀是一夥的就很不爽,合夥起來暗算我更讓我覺得挫敗。

  大家看到他都紛紛入席,攛掇他,「韓二少,你也太架子了,不參加集體包餃子也就算了,還遲到,我們都餓肚子呢,你說怎麼罰?」

  他挑挑眉,從手邊的紙袋裡拿出一瓶酒,我仔細一看是紹興花雕,男人們哄然,「吃餃子喝花雕,真是享受。」

  瓶蓋一開,一股酒香撲面而來,不似五糧液的濃烈,也不似茅臺的醉人,只是馥鬱的芳香,醇厚勁過了,留下一縷淡香。

  不愧是十年陳的「女兒紅」,只有這個名字才配的上那股女兒香。

  愛情殘缺的牙齒(中)

  有人起身去拿青瓷酒杯,溫酒取飲,我和江風站在廚房煮餃子,一邊煮一邊嘗鮮,他不吃餃子皮,專門挑餡,我喜歡添很多醋,江風皺眉,「餿了,餿了,離我遠點。」

  我故意刺激他,端個碗挨在他身邊,夾起蘸了醋的餃子送到他嘴邊,裝模作樣的攛掇他,「來,大哥,就吃一口,一口就可以了。」

  手上還沾著白麵粉,他直接一拍,我的臉上就沾上了兩個白白的掌紋,我呼拉一下丟下碗,沾了麵粉直接往他頭髮上抹去,江風不肯認輸,順勢就要把麵粉蹭我衣服上。

  我連忙往後跳,卻撞到一個人的懷裡,熟悉低沉的聲音隱隱帶著笑意,「沒吃飯還那麼有精神,是不是醋很好吃?」

  我繼續打哈哈,「是呀,是呀,要看是什麼醋了,比如江風的醋我就很樂意吃。」

  江風冷臉,捂著鼻子把我的碗推到一邊去,信誓旦旦的保證,「我不會讓你吃醋的,你樂在其中,我可受不了餿的味道。」

  我撇撇嘴,不置可否,轉頭問韓晨陽,「餃子味道怎麼樣,手藝尚可?」

  他點點頭,「不錯、不錯,比我在英國時候吃的好多了。」

  我又開始虛榮起來,得意洋洋的誇耀,「那是當然,下次有空我做回餛飩給你嘗嘗。」

  江風看不下去我的自我膨脹,冷冰冰的打斷,「你還是把韓晨陽帶去馬台街好了。」

  我哈哈大笑,韓晨陽在一旁相當的不解,我笑夠了給他解釋,「你不是南京人吧,基本所有的南京人都知道那句話『還要辣油啊,如果你要辣油,你就講一聲』,去聽聽那首《喝餛飩》好了,南京著名的旅遊景點——老王餛飩攤。」

  他只是笑笑,拍拍我的臉,「鬧騰的跟花貓一樣,阿九都比你強,快去洗洗。」

  江風哼了一聲,「不洗也是一隻貓,懶貓。」

  吃完餃子,人們陸陸續續的散了,只有幾個人留下來聊天,社區地理位置很好,高層小公寓,站在陽臺上可以看到煙雨迷茫的金陵城,霓虹燈的光華氤氳在水氣中,浮生若夢。

  他們留在屋裡打牌、打麻將,我一個人站在陽臺上,聽雨,品酒。

  說不出那時候的我是什麼感受,寂靜的夜裡只有下雨的聲音,淅淅瀝瀝,伴著冷風,打在因為酒精而微微泛紅發燙的臉頰,伸手想去捕捉住一滴雨,只有指尖風雨劃過,不著痕跡。

  身後有清涼濕潤的薄荷味道,我不由的輕笑出聲,「猜都不用猜了,韓晨陽,我真是很好奇,為什麼你每次都會在我後面出現?」

  他雙手搭在欄杆上,不去看我,只是靜靜的瞭望遠方,過了好久他才緩緩開口,「身後一米的距離,是一個很曖昧的距離,你不覺得嗎?」

  我側臉去看他,他眼神深邃,薄唇緊緊的抿著,跟平常沒有什麼兩樣,可是感覺就是那麼的不一樣,他散發的氣息是慵懶的,誘惑的,連話語都那麼曖昧。

  我漫不經心的笑笑,「是呀,曖昧而又危險的距離。」伸手蘸酒杯裡的花雕,一滴一滴的任憑他們在眼前墜落。

  他也不說話,如此靜謐的夜裡,我和他站在一起,遠遠的去看那些萬家燈火,其實煙雨一片模糊,縱橫的街道,斑駁的樓影,川流不息的車群,一切盡是與我們毫不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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