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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唐蘅淡淡道:「蘇姑娘的意思是,被搶的銀子不是軍餉,而是藥銀。」

  沈輕禪張大口道:「什麼?有這種事?」

  小蔡點點頭:「這倒可以解釋為什麼軍餉到了山口遲遲不出發。」

  蘇風沂道:「證明也很容易。只要派人到通源銀號去查拿一個藥銀的銀錠過來就什麼都明白了。」

  子忻道:「銀錠上難道有記號?」

  蘇風沂道:「不是有一點記號,而是有很多記號。從蕃庫出來的銀子,多半由同一個銀爐熔制,上面打著年月、官吏及工匠姓名。而藥銀不是官府的銀子,上面至少也會有銀鋪及銀匠的名號。」

  小蔡道:「我還是不明白究竟是誰搶了銀子。」

  蘇風沂欲言又止。

  唐蘅道:「蘇姑娘的意思是,如果她猜中了,至少我們終於有了一個線索。」

  小蔡與沈輕禪一起道:「什麼線索?」

  唐蘅道:「最後見到死去的布庫大使和鏢兵的人,是三和鏢局的人。」

  蘇風沂見沈輕禪的臉色有些不自在,忙道:「諸位,這只是猜測,猜測。」

  唐蘅道:「驗證起來也容易。只要明早派個人去通源銀號,就什麼都明白了。」

  郭傾葵道:「那就勞駕子忻去一趟罷。我想蘇姑娘得留在這裡喝狸貓的湯。」

  ***

  第二日一早子忻飛馬去了通源銀號,拿回了一個五十兩的銀錠。

  此時小蔡早已等著心急如焚,忙將銀錠捧在手中仔細查看,忽然渾身顫抖起來,撲通一聲,給蘇風沂跪下了:「蘇風沂姑娘,你可是救了這八十五號人的命了!」

  只見那銀錠的中央有幾行陰刻的文字:

  「兩浙蕃庫餉銀壹錠,重伍拾兩。布庫大使衛東升,銀匠楊昆。」

  王鷺川道:「只要將這個銀錠交給丁將軍,他至少知道神水寨是冤枉,會放掉那八十五個人,再派人查問三和鏢局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唐蘅忽然歎道:「這銀錠只怕很難交到丁將軍的手上。」

  眾人正想問他為什麼,門外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小屋的後面有一個很大的後院。當中一個六角井臺。四周密密麻麻地種著一人多高的葵花。

  沈輕禪一眼看見井臺上坐著一個提著刀的老人。她驚呼一聲,沖了出去,道:「爹爹,您怎麼在這裡?」

  沈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很空洞,少了以往的慈愛:「輕兒,你站在哪一邊?」

  沈輕禪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退到門口:「爹爹,難道是咱們……咱們劫的軍餉?」

  「我們也是被逼無奈。」 沈泰道,「原本和衛大人談好了就近互兌,不料就在互兌的前一天晚上,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劫了我們的鏢銀。那麼大一筆銀子,我們實在賠不起,且鏢局的面子也沒法擱。」

  沈輕禪道:「是誰劫了我們的鏢銀?」

  沈泰道:「唐門。不然我們豈能輕易中了迷藥。整隊人馬都昏睡了過去,醒來之時,鏢銀已不翼而飛?」

  沈輕禪飛身入內,拉著唐蘅小聲問道:「傾葵呢?為什麼我一回來就沒看見他?」

  唐蘅道:「不是你差了個人叫他出去有事相商麼?駿哥還說會不會是有關於你家鏢銀的事,說你可能想避開我們,單獨和他想對策。」

  沈輕禪臉色忽然慘白,嗄聲道:「什麼?我只是出去吃了點東西,並沒有差人叫過他!」

  唐蘅道:「可是,那人的手裡拿著你的這只戒指。」

  沈輕禪咬了咬牙,道:「這戒指是我母親給我的,一共有一對。另一隻在她的手上。」

  後門的泥地上忽然「砰」地一響,沈空禪將一個長長的麻袋扔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他將麻袋用力一提,從裡面軟綿綿地滾出一個人來!

  唐蘅往那人身上一看,不覺怒氣衝天,將拳頭捏得咯咯直響!

  那人的身材原本高大,身上的每一塊骨頭都被折斷、捏碎。他的臉上、胸口、腿全是血污。眾人只能從他臉上鬍鬚的形狀上勉強判斷這個人就是郭傾葵!

  沈空禪用腳將地上人猛地一踢,沖著空中叫道:「郭傾竹!你出來!你出來呀!郭傾葵在這裡!你還不過來替你弟弟收屍?」

  他發狂般地連叫了好幾聲,低下頭來,看見沈輕禪不知不覺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神色十分可怕。

  那一腳好像踢在了她的心上。

  她看見郭傾葵已完全失去了知覺。被人沉重地一踢,整個身子竟毫無反應。

  「七妹,你是不是想聽見他骨頭碎裂的聲音?」沈空禪冷笑,「你聽不到,因為他的每一根骨頭都已經碎了。」

  她沒有理睬他,繼續向前走。

  走到郭傾葵的面前,她輕輕地蹲下身去,撫摸了一下他的鼻尖。

  他的呼吸已經停頓。

  她跪了下來,將他的身子挪動了一下,仿佛是妻子看見丈夫的睡姿不穩,輕輕地幫他翻了個身子。然後,吻了吻他的額頭。

  「他已經死了,對他好點。」她很鎮定,扭過頭去,冷冷地看著沈空禪。

  「你想幹什麼?」

  他看見她的食指動了動,「嗆」地一聲,紫光一閃,她整個人都飛舞了起來。

  她曾經嘲笑過郭傾竹,覺得這個人為仇恨瘋狂,十分不值。人生還有很多美好的事情。

  如今,她忽然明白了郭傾竹的感受,那種親眼看見自己的親人被折磨至死的痛,是不可忘卻的。

  「住手!胡鬧!」沈泰大吼一聲,「輕禪,這是親哥,自家人,你連他也要殺麼?」

  她沒有住手,象正在比劍的武林高手那樣沉著冷靜地出招。

  「實話告訴你,動手踩斷他骨頭的那個人是我。」 沈泰沉聲道,「郭傾竹殺了我兩個兒子,你說說看,我有沒有資格這麼做?」

  她忽然收回劍,道:「爹爹,是你?原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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