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施定柔 > 迷俠記 | 上頁 下頁
九二


  「格格格……」

  山水道:「三圈已轉畢。」

  慕容無風道:「將鐵輪往下一按,退回以前的樣子。再向右轉一圈。」

  「格格……」

  「你試試看……門現在還拉不拉得開?」

  山水用力一拉,門終於緩緩地移動了起來,露出一道小縫。

  三個一陣欣喜,閃身鑽了出去。

  ***

  門外傳來一陣打鬥之聲。

  表弟一個人正和三個老人打成一團!

  荷衣失色道:「莫非唐門三大高手也趕來啦?」

  山水道:「你帶著慕容無風跑,我和表弟拖住這幾個人。」說罷,揮著單刀沖了上去。荷衣拔腿就跑,卻見一個灰衣老人身形一晃追了上來。

  在半道上卻被趕過來的山水一刀截住,灰衣人不得不返身對付山水。

  荷衣卻趁著這當兒,抱著慕容無風,一掠十丈,往唐門的深處逃去。

  她預知唐家的人必會以為她要往後山亂野人跡罕至之處隱匿,自己卻偏偏逃往唐門房屋最擁擠之處。

  細雨如絲。

  她感到慕容無風那只原本緊緊抓住自己肩膀的手,漸漸地鬆馳了下來,漸漸地滑了下去。

  漸漸地他的呼吸也越來越細微。

  她在驚惶中叫了他幾聲,他也沒有答應。

  而的他的心跳也越來越微弱。她的真氣在他體內遊走時,發覺他內息散亂,已見敗勢。

  血水開始從他的下身滲了出來,頓時已浸濕了她的一隻手。

  她心驚肉跳地閃到一個遊廊之下,借著廊上的燈光,看見他雙目緊閉,面如死灰,嘴唇竟已和臉色一樣地慘白。

  她掀開他的下擺,只見他右腿處的繃帶早已被水牢裡的髒水染成了黑色,而從他腰下繃帶裡滲出來的液體,又黑又粘,卻不知是血,還是……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荷衣驚出一身冷汗,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鎮定,鎮定,鎮定。她命令自己道。

  她無聲無息地滑入一間巨大的房內。一進門,便往燈檯裡彈入了一枚「歡心」。

  她在門邊等了片刻,只聽得幾聲「撲撲」亂響,似有人中了迷藥,倒在地上。

  這是一間女人的臥室,十分奢華,裡面果然倒著四個十四五歲的丫環。

  床上躺著的一個女人仿佛也昏了過去。

  荷衣將房門一掩,發覺臥室的另一道門裡散發著水汽。

  進去一看,卻是兩個盛著熱水的浴盆。四周燃著一種沁人的香氣。

  荷衣這時才發現自己的身上有一股可怕的味道。在那地獄一般地方呆了許久,又摸了那麼多她從來沒摸過的東西,她自然知道這味道是怎麼來的。

  她卻先解開慕容無風的衣裳,將他放入水中,認真地清洗他的每一寸肌膚。

  她咬了咬牙,一道一道地解開了纏在他腰上的繃帶。

  他的傷口一片烏黑,卻並沒有縫合,似乎只是隨便地抹了一層凝血極快的金創藥,收住了血管。她甚至可以看見一小截發黑的白骨。

  不敢再細看下去,她移開自己的眼睛,只用手輕輕地撫摸著,清洗著傷處。

  仔細地洗完了一遍,她將他放入第二個浴桶內,又清洗了一遍。做完了這一切,她找了一塊布將他包了起來,放在一旁的木榻上。自己則跳入桶中馬馬虎虎地洗了洗,便從一旁的衣櫃裡找出兩件衣裳穿上。

  那可怕的味道總算是消失了。

  第二十四章

  浴室內潮氣太重,荷衣唯恐慕容無風受不住,便又抱著他來到那女人的臥室。

  她打算把床上的女人扔到一邊,將慕容無風放在床上,然後想法子替他包紮傷口。一低頭,卻發現女人的眼睛已睜開了。

  「你的迷藥挺靈,只是對我不管用。」那女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地道。她雖看上去已有四十來歲,模樣卻很美麗。

  「你若敢大喊大叫,我就一劍刺死你。」荷衣冷冷地道。

  婦人淡淡道:「那你就來刺死我好了。我早就不想活了。」

  荷衣也懶得刺死她,便道:「起來,把床讓出來。」

  婦人道:「我動不得。」

  荷衣眉頭一擰,道:「為什麼動不得?」

  婦人笑道:「你為什麼不揭開被自己看一看?」

  荷衣將被子一掀,嚇了一跳。那女人雖穿著睡服,一看而知她的四肢均已被切去,只有一個頭露在被子之外,猛地看上去,倒與常人無異。

  荷衣有些歉然地道:「對不起,你還是得起來。」她將婦人一抓,將她的身子提起,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卻隨手將一隻毯子搭在她的身上。

  接著她將慕容無風輕輕地放在床上掩上被子。

  然後她憂傷地跪在床邊,緊緊握著他的手,看著他。

  「這個人是你的情郎?」婦人在椅子上道。

  「嗯。」

  「模樣倒是挺俊的。只可惜……」

  荷衣不理她。她打開隨身帶來的包袱,揭開油紙,找出帶來的所有金創藥,繃帶,和一個小小的醫包。咬咬牙,將被子揭開一角,露出慕容無風右腰之下那道可怕的傷口。

  她淚水汪汪地看了半天,卻不知該怎麼辦。

  傷口裡滲出來的血水已將床褥打濕了一大片。

  她想了想,決定將金創藥再度塗上,然後將傷口緊緊地包起來。

  想畢,她拿出藥膏,正要塗在他的腰下。那婦人突然道:「不可。」

  荷衣回過頭去,道:「怎麼不可?」

  「他的傷已入骨,必先要將那根壞骨拿掉,割去腐肉,縫合傷口,再塗藥包紮。不然骨髓已壞,髓毒若沿著骨頭逆行而上,達至內府,他必死無疑。」

  荷衣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我憑什麼相信你?」

  婦人道:「因為我是一個大夫。」

  荷衣又嚇了一跳:「你也是大夫?」

  婦人道:「薛家堡神針世家的名頭,想必你一定聽說過。若論醫術,普天之下也只有神醫慕容能與之相提並論。」

  荷衣道:「你就是『薛神針』?」

  婦人道:「薛神針是我父親。我叫薛紋。」

  荷衣道:「你怎麼會在這裡?又怎麼會被人砍了……砍了……」心中一凜,不由得想到她與慕容無風的遭遇如此相似,這個「砍」字便再也說不下去。

  薛紋道:「我嫁給唐家,不過是薛家與唐家的一個交易而已。我一進來就愛上了另外一個人。這就是我的下場。他們卻不肯將我投入水牢,因為他們需要我。唐家的人口雖多,但精通醫術和藥術的人也數不出幾個。其它的子弟不過是些飯桶而已。」

  荷衣顫聲道:「你……你肯幫我救他麼?」

  薛紋道:「當然有條件。」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