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施定柔 > 迷俠記 | 上頁 下頁
一七


  兄弟兩人一聽,點頭道:「極是極是,依姑娘看,該是個什麼字才好呢?」

  荷衣道:「不如就叫『昆侖雙劍』。一來,你們都使劍,二來這劍字只是兵器名,不論你們是現在有名,還是將來有名,都當得。」

  尉遲敬雷一聽,喜上眉梢,道:「好,好,昆侖雙劍,就是它了。我們到這裡來就是來觀戰的。飛魚塘一戰我們是錯過了,但飛鳶谷這一戰我們說什麼都不能錯過。」

  尉遲敬霆道:「我們倆明日和峨嵋派的沈公子約好了在飛鳶穀比劍。如果能勝了他,我們的排名就會在十二左右。姑娘如果有空不防來觀看。」

  荷衣手一抖,道:「沈公子?沈彬?」

  兄弟兩點點頭,道:「正是。抱欠,不能多聊了,我們兄弟今晚還要加緊練劍。告辭。」荷衣正在猶豫是否要把沈彬已死之事說出來,抬頭一看,兄弟倆已經走出了大門。

  荷衣目送著他們的背影,心中忽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惆悵。這兩個看上去再純樸不過的青年,帶著滿腦子的熱忱和夢想,興致勃勃地走上了江湖之路。象所有初入江湖的新手一樣,他們追蹤名人,四處挑戰,爭取著每一個出名的機會。

  他們可能要過好久才會知道江湖運作的程式,卻很快就會明白江湖的兇險。

  在最常見的一條路上走的,多半是年少而又勢單力孤者,他們通常會先拜師學藝,投靠到一家有名的門派。而這門派必然會和另外一到兩家門派有著世仇,或宿怨。每年,兩家的子弟都要互相挑釁,然後是一場大戰,由每派中的優秀子弟參加,從徒弟一直打到師父,爭出勝負。負的一方必然咬牙切齒,摩拳擦掌,苦苦練習,以期來年相報。

  已然是身懷絕枝的,走的當然是另外一條路。這條路更短,更直接,也更危險。

  這條路就是向名人挑戰,打敗他,好讓自己出名。當然如若不幸輸了,後果往往就是丟掉性命,終身殘廢,或者被逐出武林。

  走第二條路的人當然也有專門的途徑。對於劍客而言,就是一句話:要經常觀摩。他要對本行近幾年最傑出的人物以及他們的活動地帶瞭若指掌。在沒有必勝的把握之前,追蹤他們,不放過任何一個觀察他們劍術的機會。

  這種成名的欲望推動著江湖上各式各樣的比試。

  華山之靈仙台,雲夢之飛鳶穀,和江南謝家的試劍山莊是最富盛名的三個比試場所。這些地方忙的時候一年中的每一個月都會有好幾場。

  而其中又以飛鳶穀的活動最為頻繁。原因很簡單:打架必有死傷,大家都願意選在離神醫慕容近一點的地方。

  沈彬自然是第一條路上出名的高手。峨眉派人多勢大,青年弟子中傑出的不在少數,最出名的當然是賀回,其次便是沈彬,沈桐和劉鯤。此外還有三個名頭雖不大,功夫卻極高的中年道人,是掌門人方一鶴的師兄弟。道名分別是松風,松雷和松雲,人稱「峨眉三松」。三人在武林中罕露行跡,卻在峨眉山上有著極高的威望,據稱連方一鶴見了,說話都得十分客氣。沈彬就是松雷的弟子。

  荷衣不禁又想起沈彬死時的樣子。他那吃驚的眼神分明是在詫異著自己的結局。他顯然沒有料到自己居然會在這麼偶然地,糊裡糊塗地死去。未來就這樣迅速地從他的身上的某一處傷口消失了。

  在荷衣看來,每個人的一生好象都是在奔著某一目的而行,而這目的又是千差萬能別的。慕容無風註定就是神醫,沈彬註定要死於劍下,而尉遲兄弟註定也要成為昆侖雙劍。每個人都為著自己以為的註定奔忙著。慕容無風忙著行醫,沈彬忙著比劍,尉遲兄弟忙著閱讀最新的《江湖快報》。他們好象都很明白自己在忙些什麼,為什麼而忙。

  自已呢?忙些什麼?為什麼而忙?不知道。

  好在荷衣還想得起自己來這裡的目的。銀子。

  她不恨銀子。常常為了銀子而接受荒唐的任務。

  現在她終於有了些銀子,卻覺得如此空虛。

  她忽然覺得人生是如此地身不由已。出名也罷,不出名也罷。都有可能被人擺佈。

  江湖少年因傳奇故事所燃起的熱情,第一個被焚燒的,總是他們自己。

  想到這裡,她的胸口一陣煩躁和憋悶,連忙離開桌子,跑到樓外的欄杆上呼吸一下夜晚清涼的空氣。

  樓外面對著的就是鎮子裡最大的一條街。兩旁的攤販還沒有散盡。這一片完全陌生的小鎮,夜景是如此熱鬧。

  遠處漸漸傳來馬蹄聲。依稀看得見是一輛棗紅色的馬車,由四匹驃悍的馬拉著,不緊不慢地駛了過來。

  馬車的後面還跟著兩個灰衣騎客。

  荷衣想起自己第一天乘馬車的情形。自己雖一向騎馬,卻是第一次坐如此豪華的馬車。裡面輔著虎皮,寬敞得好象是一間屋子。

  而這輛馬車比自己坐的那輛,還要大出許多。

  馬車到了門口,便慢慢停了下來。兩個灰衣騎士一躍而下,在車門外恭恭敬敬地道:「穀主,我們已經到了。」

  原來是慕容無風。早該猜到才是。

  只聽見車內一個聲音倦倦地道:「這裡吵鬧得很,不知樓上還有沒有清靜一點的座位?」

  果然是他。只是聲音疲憊已極。

  「二樓裡有一間翁老闆的私室,在最北角,我們可以暫借一用。」

  話音未落,翁櫻堂已經從門內大踏步地迎了上來,對著馬車一揖,肅然道:「穀主駕臨,櫻堂有失遠迎。」

  裡面的聲音淡淡地道:「翁老闆客氣了。我想借二樓的雅室一用,不知可有空否?」

  翁櫻堂道:「倒是有兩間有空。不過屬下在北樓有一間更乾淨的私室,平日只作休息之用,甚至為雅潔。不如請穀主先移駕北樓再作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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