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施定柔 > 結愛·異客逢歡 | 上頁 下頁
一二七


  「不是說,要點燃龍膏才能照見……你們嗎?」她木想說,照見「妖形」怕他介意,將這兩個字吞了進去。

  「可能是……傳說有誤。」

  「那賀蘭是怎麼進來的?」

  「他的修行年限……比我長一倍不止。」他說話開始上氣不接下氣,而且他倒在地上,仿佛中了劇毒,四肢僵直,不斷地打戰。

  「你得儘快離開這裡,我先送你出去。」皮皮將背包一挎,彎腰要將他抱起來,聽見他的喉嚨咯咯作響,仿佛呼吸很困難。

  修鷳的個子並不太高,人也很瘦,可是皮皮覺得他很重。她用力地想將他從地上抬起來,試了好幾次也辦不到。只好拽著他的胳膊用力地拖。拖了十幾分鐘,終將他拖回了原先的墓室。

  打開手電筒照他的臉,他的臉又青又綠,雙眼充血,形同鬼魅。他用手抓了她一下,說:「我估計堅持不了多久,你得快一點……找到恒春木。」皮皮一聽,頓覺冰水澆頭:「你……你會死嗎?」

  「我覺得很不舒服。」他呻吟了一聲,「我不知道死是什麼樣子,我從來也沒死過。」

  皮皮不管三七二十一,將他的上身抱起來,用力往外拖:「這裡空氣不好,我先送你出去。」

  「別管我,先去找木頭。」他急喝一聲。

  「不!我要先把你弄出去!」她說,「寬永己經死了,你再死掉,賀蘭會傷心的。」

  她先爬進甫道,用衣服捆住他的手,使足力氣往外拖。頭一半的路程修鷳還能動一下,用手指樞著泥土往前挪。漸漸地他就爬不動了。手軟了,連頭都垂在地.上,皮皮和他講話也不答應。但她還是不斷地拉他,一點一點地往外拖,拖了近一個小時,才終於將他拖到洞口。仰起頭可以看見一角天空,新鮮空氣嘩嘩地往下湧,皮皮張大口呼吸了幾下,這才一發覺背上臂上火辣辣地生疼,大約剛才只顧著爬,只顧著用力,身上被泥土和石塊刮出道道傷痕。

  她將修鷳扶著坐起來,但他的腰是軟的,像癱瘓病人那樣一個勁兒地往下滑。而且他的眼也閉上了,很虛弱地喘息著。她心裡一陣慌張,去摸他的心跳,他哪裡有心跳。種狐只有一個軀殼和一個生殖器官,強大時他們比誰都兇猛,虛弱之時,他們比誰都不堪一擊。

  靈機一動,她捧住他的臉,深深地吻了一下。

  修鷳的身子猛地一震,推開她,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幹什麼?」「給你點陽氣。」

  陽氣說有就有,他居然立即能自己坐起來了,抬起一雙眼,在黑暗中凝視著她。

  她不顧一切地又吻了他一下,這一次,在他的唇間停留了很長時間。他非常被動,也不回應。

  「好了。」皮皮抹了抹嘴,「別想那麼多,我只是幫你治療一下。」他好久也沒吭聲,過了一會兒才說:「那個木頭的上面應當雕著仙鶴的花紋。但年深日久,花紋有可能不容易發現。」

  「是很大的木頭嗎?」皮皮問。

  「不是,賀蘭也只找到了一小段,它們已經碎成了小塊,每塊只有筷子那麼大。你要千萬小心。賀蘭說,他找到木頭的時候,木頭就泡在龍膏裡,己經泡了幾千年。這東西不能見火,見火即燃。甚至溫度高一點都會燃燒。他原本想在這墓裡多拿點東西,因為忌諱恒春木和照石,不敢久留,匆匆地走了。」

  皮皮點點頭,將電筒含在嘴裡,隻身原路返回墓室。

  前面是幽深的洞穴,她很害怕,但她別無選擇。

  六『深夜探墓?

  墓室並不大,手電筒一照,又有幾處微弱的反光。仔細一看,地上果然散落著一些石塊,黑色的,薄薄的好像雲母,絕大多數都被厚厚的黑灰蓋住。拾起一枚,抹盡灰塵,表面光滑如鏡。電筒一照便閃閃發光。她這才明白原來照石並非只是點燃龍膏才起作用。剛才若不是這些石頭上有很多灰塵,只怕修鷳早己經當場斃命了!

  她隨手拾了幾枚用手絹包好放進背包。然後用鐵釺四處尋找那段傳說中的華表。

  墓室裡的空氣仍然令人窒息,地面掩埋多年的東西被鐵釺一翻,頓時散發出一股刺鼻的氣味,幾乎令她嘔吐。皮皮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她打開口袋裡的MP3,放了首熱鬧的歌驅擋恐懼,口裡也跟著哼哼。儘管如此還是嚇得要死。不出聲吧,墓裡安靜得令人崩潰;說話吧,怕驚醒了千年孤魂。皮皮本來不信鬼,可是,如果狐仙都是真的,鬼肯定也是吧?

  墓室的正中擺著一具朽壞的棺木。看蔔去就是一個長方形的木盒子。看得出棺木被人動過,邊沿有鐵器撬過的痕跡。皮皮雖然不懂考古,也算參觀過博物館。C城博物館裡的古棺形質擺在那裡,漆著花紋的棺木平靜地躺在石台,墓室比那間耳室寬出十倍,墓主的來頭肯定不小。如若真是3

  燕昭王,裡面可能還套著幾重棺蜳。她拿著手電筒毛著腰在地上仔細找,耳邊轟鳴著邁克。傑克遜的搖滾樂。不多久便發現石台的一角堆著一些朽木的殘片,拾起一塊在手裡掂了掂,木片沉甸甸的,裹著一層瀝青一樣的東西。好像商店裡賣著的巧克力瓶。她用小刀刮去「瀝青」,露出一小截雕著花紋的木頭。年深月久,紋路已經模糊了,而且只有一小部分,看不出具體的形狀。那瀝青是暗紫色的,有點黏,倒像是描述中龍膏的華表木、但她不敢肯定這就是華表木,又繞著墓室走了一圈。一不小以腳踢了一個圓圓的東西,用手電筒一照,竟然是個人的頭骨。她嚇得趕緊閉上眼,隨手拾起一個青銅大鍋將那頭骨一蓋,眼不見為淨。

  地上散落了很多的東西:玉片、人骨、瓷片、珍珠,還有一些說不出名字的鐵器和銅器。當然更多是零碎的木片。這些木片也是漆黑的,也很小,也漆著花紋,只是上面沒有膏狀物。皮皮只得又走回來研究石臺上的那堆木塊,將兩種比來比去。不經意間她瞥見石臺上有人用炭筆畫了一個大圈,將那堆木塊圈了起來。為看清那個圈裡還有什麼記號,她將木片往旁邊一推,眼中忽然出現了兩個字,一個筆劃很多的字:

  「觽」。

  另一字卻是別人的筆跡:「槿。」槿字很小,寫得很規矩,卻是甜甜蜜蜜地和觽字擠在一起。

  她的胸頭仿佛被點燃了一把火,就算她不認得這個字,也認得他的筆跡。她的腦中忽然閃了小菊說過的話:

  ―皮皮,你不能像我這樣坐視著一切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而無能為力…

  是的,她不能坐視賀蘭靜霆的死亡。

  她將木片一一拾起,裝在準備好的冰盒裡,塞了滿滿一盒,然後裝進包中,從原路爬了出去。

  坑口裡坐著的修鷳臉色還是蒼白的。

  皮皮問:「你還可不可站以起來?我先出去,從外面將你拉出來。他搖搖頭。

  「扶著這個。」她將三尺來高的鐵釺遞到他手中,捧著他的臉,又狠狠地親了他一下。——B——

  憑著這一口過度的陽氣,他勉強站起來。

  皮皮爬出洞外,用腰帶套住他的雙肋,使出吃奶的氣力,將修鷳一點一點地拖了出來。

  盜坑原本就在一個極隱蔽之處,皮皮匆忙填上土,將外面的藤蔓拉下來遮好。扶著修鷳走到一個開闊的山道旁邊,給計程車公司打電話。緊接著她又給賓館打電話,讓服務員給她訂明日最早回C城的機票。「請問您要訂幾張?」服務員熟練地敲著鍵盤。

  「兩張。」

  修鷳忽然說:「一張。」

  她掩住話筒問道:「修鷳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嗎?」

  他看著她,說:「我需要回我的洞穴修煉。」

  皮皮看了看四周:「這裡?這座山上?」

  他搖搖頭:「我的洞穴在武當山。我會在這一帶先找個地方修煉,等真氣恢復一些了再起程去武當。」

  皮皮忍不住問:「那你要修煉多久?」

  「最快也要三十年。』,他笑了笑,「看來我們這是永別了。」「怎麼會呢?」她說,「才三十年,三十年後我才五十來歲嘛。」這話說到一半,她想到了青木先生的詛咒,臉一下子就黑了。果然是永別。

  「那麼,或許我下一世能遇到你。」她坦然一笑。

  「第一,我不是賀蘭,我不會來找你。第二,我情願你不再遇到我們,這樣你會有一個更加純粹的、不被狐仙打擾的人生。」

  那個「人」字他用了重音。

  計程車公司的人說大約要等二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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