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施定柔 > 結愛·異客逢歡 | 上頁 下頁
一一七


  她找到了那個井,發現井蓋己經合上,關得嚴絲合縫。井欄邊新開了一個小小的苗圃。她記得在西安臨別時賀蘭曾說,有空去看看他的苗圃,春天的時候風景很美。她卻只來過一次,黝黑的泥土中只有幾排剛剛發芽的綠葉,看不出是什麼花。她急著複習考試,也沒放在心上。

  現在花兒全開了,是紫色的鬱金香,一株株聚在一起,排成「心」的形狀。

  她沒有告訴過他所有的花中她最喜歡的就是鬱金香,紫色的鬱金香代表看永恆無盡的愛。那朵朵綻放的花蕾在風中搖動,仿佛無數隻手指撥動了她的心弦。她站起來再次向山間遠眺,盛午的陽光在山嶺灑下一道金輝,她覺得刺眼,背過身去,赫然看見賀蘭的屋頂上竟有六個黃漆大字:

  「關皮皮,我愛你。」

  她失魂落魄,如被雷擊。

  某個孤獨的月夜他曾爬上房頂,一筆一畫地刷著她的名字。

  原來他早己準備了這個時刻。

  好花好景好時節,卻被她粗心地辜負了。

  她淚如雨下,失聲痛哭。

  陽光從正午一直移到黃昏。

  暮色四合的時候,皮皮終於站起來,擦汗眼淚,離開了這裡。

  她去藥店買了雄黃,去狗肉店要了狗血,將兩樣東西放進包裡。然後她去了花鳥市場。

  找到最大一家鳥鋪,她劈頭就問:「請問您這兒有喜鵲賣嗎?」

  老闆是個中年漢子,一臉的麻皮,不過聲音渾厚得像練習過美聲「有,十四塊一隻。家裡有了倒楣的事兒是不是?喜鵲不好養,這鳥兒活著呢,不肯老實待籠子裡,飯量也大,籠子老是不千淨,要不您考慮買只鸚鵡吧?」

  「就要喜鵲。」

  那人拿給她一隻鳥:「籠子算你八塊錢,你給二十二塊吧。」

  那鳥果然活潑,在她的手中伊『嘎―卿哪卿哪!嘎―哪!嘎―「地叫開了。

  皮皮想了想,將鳥籠還給他:「你有死的喜鵲嗎?我不要活的。」

  「死的啊?」他愣了一下,隨即說,「死的活的都是這個價.」皮皮點頭。

  那人從籠中掏出喜鵲,將它的脖子一擰,塞進一隻塑膠袋子裡遞給她:「這只是死的了。」

  那鳥沒有立即死去,在塑膠袋裡掙扎著,微小的身體,不斷地顫抖。皮皮憤怒地看著他:「你—怎麼可以虐殺—」

  「十四塊。』他不耐煩地打斷她,「看來你不需要籠子。」

  賀蘭曾經告訴過她,所有的狐精都怕三樣東西:雄黃、狗血和死掉的喜鵲。她將這三樣一一收好,裝進包裡。然後,她坐車去了堂叔家。

  皮皮的三叔關建軍是個做服裝生意起家的個體戶。也是皮皮所有親戚中最有錢的一位。他開了一個寵物店,皮皮曾在那裡打過工。三叔的兒子關小華畢業於華南農業大學畜牧醫專業。大學一畢業就開了個獸醫店,和自家的寵物店挨著,生意興隆。不過皮皮爸因為下崗困頓時曾找這位三叔借過錢。三叔是願意的,可是三嬸死活不答應,大約覺得這個口不能開,開了就會沒完沒了。兄弟間便有了不愉快,從此兩家就不甚來往了。但皮皮和小華年紀相當,只有一歲之差,倒還一直很親近。

  小華很大方,皮皮一開口,他二話不說,便將自己最喜歡的一隻尋血獵犬「大龍」借給了她。

  夜晚八點,皮皮帶著大龍坐出租回到了閒庭街。

  如果要追蹤賀蘭靜霆,只能從閒庭街56號開始。她從耳朵上摘下那顆媚珠,放到大龍的鼻前讓它嗅了嗅。大龍甩著兩隻長耳朵伸開雙爪扒了扒大門。

  皮皮眉頭一皺,心忖:她下午明明來過這裡,確信無人在家,莫非這個時候,賀蘭忽然回來了?

  可是門前一把銅鎖還是她離開時關上的,沒有被打開過的跡象。

  她掏出鑰匙打開門,將房裡的燈開得通明。帶著大龍進了院子,一路上大龍十分安靜,卻是步伐堅定地帶著她向臥室的方向走去。快到臥室的時候,它突然一折,轉向地下室。

  皮皮的心咯瞪一下。

  她突然想起桑林之會後,賀蘭靜霆帶著她從千美醫院回來,便是從地下室的一個門進入了一個通向井底的密室。她還記得那條路很是曲折,路過幾道甬道、幾個小門,密室內無一點燈光。

  通往地下室的門是鎖著的。那門原本隱蔽,藏在一座書架之後。這種老式的四合院通常沒有地下室,若不是皮皮曾經走過一次,一定不知道從何處下手。她將大龍帶到花園裡鎖起來。從包裡拿出一個手電筒,獨自回到地一下室中。

  門是鐵皮的,非常堅固。皮皮四下一摸,沒摸到鎖,也沒摸到任何機關。她又仔細地摸了一遍,發現右手隱密之處有個棋子大小的凹槽。電光一照,凹槽裡面有一排盲文。共有十組,排成一圈。

  她知道,那是密碼。

  考完試後皮皮曾經自學過一點盲文。一來是好奇,二來也是為了更好地進入賀蘭的世界。她還處於最初級的階段,但盲文的數字,從一到十,她倒是全能背熟。

  經過簡單的換算,她按動了賀蘭靜霆銀行卡上的密碼。

  機簧「哢」的一響,門彈開了。一股幽涼的冷風迎面吹來。面對著她的是一道幽長黑暗的雨道。

  這裡不是沒來過,次次都是賀蘭抱著她。如今腳沾了地,頓時有一股陰森的濕氣。她害怕了,渾身上下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冷戰,牙齒也跟著咯咯作響。

  脫下背包,她拿起手電筒,鼓起勇氣向前走。甬道很深,卻無岔路,空氣又濕又悶。她不記得上次進來時是這樣的情況,大約自己一直被賀蘭靜霆馨香的氣息籠罩著,對井底的空氣反而茫然無知了。她硬著頭皮往前走,不斷地上著臺階,仿佛沿山而下。穿過幾道朱漆小門,終於看見了最後一道通往密室的門。

  門是虛掩的。

  與此同時,傳來細微的呼吸。她的心驀地一暖,正要將門推開,裡面忽然有人說:

  「關掉手電筒,皮皮。

  那聲音如此熟悉,令她刹那間熱淚盈眶。她忙將手電筒關掉,輕輕叫了聲:「賀蘭。

  井底漆黑一團,什麼也看不見。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濃郁的血腥氣。她在黑暗中伸出手,向躺椅的地方摸了摸,那手立即被賀蘭靜霆挽住了:「皮皮,你得立即離開這裡。」

  「不!」她堅決地搖頭,「我不離開你!」

  他的聲音很虛弱,他的手也沒什麼力氣,身子一直躺在原處,一動也不動。

  「你受傷了嗎?」她急切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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