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施定柔 > 結愛·異客逢歡 | 上頁 下頁
一一五


  「該打點的我已經打點了,你不欠他任何人情。」

  他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笑著說:「皮皮,你變了很多。以前你說話做事從沒這麼果斷。」

  「怎麼沒有?我果斷地打斷過你的鼻樑。」

  就這麼一句調侃,令他一時變色,以為是故意挖苦,細細觀察,明白不過是個笑話。

  傷心的往事,肝腸寸斷的痛,現在終於能一聲輕笑了之。

  笑的還有她的眼神,她漸漸遠離的心情和關注。

  「對不起,忘了恭喜你。」他迷惑了,第一次發現皮皮的目光競也難以捉摸,「我不知道你己經結婚了,那位賀蘭先生——他是做什麼的?"

  「他在博物館工作。」

  家麟的目光在她臉上掃來掃去,以前她的話很多,他說半句,她會講一籮筐,現在她也知道了保留,知道了含蓄。他不禁呆住了,半晌無言。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皮皮,將來你的生活若有不如意,我會等著你。你病了,如果沒人照顧你,我會照顧你。」

  說這話時他有點激動,聲音都是顫抖的。看得出他有很多話要說,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好啊。」皮皮笑著說,隨即假裝要喝咖啡,將手抽開了。

  他的臉僵了僵,為了掩飾自己,看了看手錶,起身說:「我得去看看我的父母。」

  「那是當然。快去吧,你爸媽可著急了。」皮皮說著,卻沒有站起來。正要離開,他的身了忽然一頓,仿佛下了什麼決心,回頭對她說:「皮皮……我和你……」

  「我不再愛你了,家麟。」她立即打斷他,不知是在對他說還是在對自己說,總之,聲音有些大,聽起來有點陌生,好像不是自己說出來的,「不過你永遠是我的朋友。」

  說罷看著他,泰然地笑了。

  他身形一滯,隨即也笑了,似乎同意她的話。然後他沒再說什麼,很快消失了。

  幾年來堆積在心頭的痛忽然間不見了,她覺得一陣輕鬆,趕緊撥通小菊的手機。

  「哇哈哈!小菊―搶購季節來到啦!陪我一起去搶購吧!新婚大採購!」

  「先說清楚,誰是新郎誰是舊郎?"

  「什麼新的舊的?新郎從來只有一個,賀蘭靜霆。」

  賀蘭、靜霆。

  多麼美的名字。

  賀、蘭、靜、霆。

  每個音都在舌尖跳躍。

  一定要到失去才會珍惜嗎?郝思嘉直到故事的最後幾頁才明白自己

  愛著白瑞德。

  皮皮覺得,自己比郝思嘉強太多了。

  一周很快過去了。

  皮皮買來的被子、床罩、枕頭,和全套的高級杯具己堆滿了小菊家的櫃子。她暫時還不敢宣佈婚禮的事,瑣碎的前期準備都在地下進行。方針已定,餘下的不過是一樣一樣地來。從週一晚飯時間開始,皮皮向家人介紹了自己的「男朋友」。從長相身高講到經濟基礎,從道德品質講到職業前途,每一條都讓媽媽和奶奶稱心如意。媽媽說,有房有車有存款,這樣的女婿也找得著,可貴的是年紀也相當,只大個三四歲,這樣的年輕人有後勁。奶奶說,別的都不要緊,只要他能對皮皮好,能逗著皮皮笑,互敬互愛,互相扶持,就是個好男人。至於賀蘭靜霆的日盲症和狐仙身份,大家太高興,皮皮不提也沒人細問。倒是一直插不上嘴的皮皮爸磕了磕煙斗,說了句:「不論怎樣,人總得來一趟,家長們得見見,對吧?」皮皮趕緊說;「當然當然,他最近出差了,一回來就會來看你們。」

  自從皮皮有了稱心如意的男朋友,家裡配合著安靜了很多。大家都在期待著見到這個未來的女婿。

  又一周過去了。

  皮皮仍沒收到賀蘭靜霆的電話。她不敢打他的手機,也不敢去閒庭街,生怕壞了他的事。但打聽賀蘭靜霆的去向她還是有辦法的。

  她去了千美醫院。

  修鵬和寬永,不會不知道賀蘭靜霆的行蹤。

  在醫院的一樓她聽見了一件可怕的事。

  「我找趙院長,趙寬永先生。」她對接待小姐說。

  「您是哪一位?"

  「我姓關,曾經是這裡的病人,也是他的朋友。」

  「趙先生去世了。」小姐低聲說。

  皮皮嚇了一大跳:「趙先生?你確信是趙寬永先生嗎?"

  「當然。」

  「什麼時候去世的?',她問,預感到大事不妙。

  「兩周之前。」

  「為什麼去世?得病了?"

  「心肌梗死。」

  皮皮疑慮重重地看著接待小姐。她清楚地記得賀蘭說種狐沒有內臟,只有生殖器官,通常情況下是不容易死亡的。可是,一旦被人奪去真元,他們就會像一具空殼那樣倒廠,像一隻氣泡那樣消失。所以,寬永絕不會有什麼「心肌梗死」。種狐,尤其是像寬永、修鵬這樣血統純粹、修煉多年的種狐,是狐界最兇猛好鬥的一類,能殺掉他們的狐仙屈指可數,就是賀蘭本人對他們都很禮待。

  這麼一想,她的腿肚子一陣發軟,差點站不穩。難不成是青木先生出山了?難不成是趙松到了C城?難不成又是一個真永之亂?她越想越怕,頓時心亂如麻,不自覺地將那接待小姐的手抓得緊緊的:「那麼,請問,修先生呢?修鵬先生?"

  「他現在是院長。不過這一周他送趙先生的棺木回鄉安葬去了。說是家鄉的規矩,葬禮一定要在家鄉舉行。我們這邊正赴上旺季,病人流量大,人手不夠,到現在連個追悼會都不來及安排。不過趙先生就這麼突然地去了,我們都是很傷心的。」

  回鄉?安葬?皮皮越聽越糊塗:「你知道趙先生是哪裡人嗎?"

  「天水人。」

  沒聽過這地方,她怔了怔,接待小姐補充了一句:「在甘肅省。」她要來了修鵬的手機號,跑到門外給他打電話。話機響了幾聲,語音提示,對方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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