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施定柔 > 結愛·異客逢歡 | 上頁 下頁
六九


  被奶奶的話嚇著了,皮皮的性格迅速向媽媽的反面發展,變得格外節儉。萬事記得省錢、購買欲幾乎為零,不到清倉大放血不會逛商場買衣服。她都不知道什麼是不打折,因為她從沒買過不打折的東西。既然父母靠不住,她一開始工作便省吃儉用。買國債、買基金、存定期,替自己攢錢出嫁。所以不論是辛小菊還是張佩佩,一時半會兒沒錢了都來找到她借,知道她肯定有,而且有不少。

  皮皮萬萬想不到,在伶牙俐齒、叼鑽古怪這兩樣上,自己和媽媽如此相似。以前和家麟在一起,從來都是家麟讓著她,不想讓也經不起她的一頓敲打和磨嘰。 和家麟雖也說不上耳鬢斯磨,這耍嬌弄嗔的把戲也不知做了多少,左右不過是小兒女豆點大的心事,家麟也不介意,總是一笑了之,好男不和女鬥嘛。這麼一想,皮皮的心頭猛然一沉。也許家麟不喜歡自己是有緣故的吧?也許在別人的眼裡,她並不是個討人喜歡的女子。也許家麟早就悄悄地厭惡她了,只是找不到理由分手。別的不說,論到待人謙和、說話得體、家教出身、乃至學歷前途,田欣每點都比她強。皮皮不得不承認,田欣比自己更配得上家麟。

  然後,那個雪夜的情景又出現了。皮皮看見自己像個潑婦似地揮著拳沖進人群,又和田欣在地上扭打,顏面不顧、斯文掃地,不知在一旁的家麟看了有何感想。

  他會娶這樣的一個女人作自己的妻子嗎?也許他正慶倖自己沒有娶皮皮吧!

  在那一刻,家麟對皮皮是前所未有的惱怒,一改往日的溫存,幾乎是將她扔到了計程車裡。

  何必騙自己呢!當然是家麟不要她了!

  夢到這裡,她忽然驚醒,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枕頭也濕了一大片。

  皮皮比任何時候更深刻地覺得自己是個衰人。

  地地道道的衰人。

  床對面的鐘指著下午六點。她獨自睡在賀蘭靜霆的大床上。

  房內一片寧靜。只有緩慢的鐘聲和黃昏的鳥聲。

  皮皮動了動手,驚喜地發現自己的胳膊有了力氣,披上睡衣坐起來,她扶著床邊的小桌自己下了地。

  腿還有些發軟,但已經可以走路了。她去了洗手間,對著鏡子一照,又嚇得幾乎摔倒。

  她那一頭垂肩長髮,一夜之間,已掉了個一乾二淨,頭頂比那剛出家的姑子還光亮。她用手摸了摸頭頂,頭皮有些癢,卻摸不到一根發茬,頭髮好像被某種藥水化掉了一般。

  好在賀蘭靜霆有言在先,脫髮只是暫時的,不然她就要瘋狂了。

  皮皮飛快地洗了個臉,又刷了刷牙,便慢騰騰地屋內走動,四處尋找賀蘭靜霆的身影。

  客廳的南面有扇玻璃門,被落地的門簾掩住了一半。

  推開門,她怔住了。

  好大一個花園,比一個足球場還大。四周是草坪,當中整齊地辟著一道道花畦。用「萬紫千紅」來形容絕對沒錯。因為裡面種的花肯定超過了一萬朵:牡丹、芍藥、木香、杜鵑、荼穈、夜合、薝匐、錦葵、山丹、茉莉、淩霄、鳳仙、雞冠、玫瑰……繁花亂眼,看著看著,皮皮就覺得累了,門廊處正好有一張秋千模樣的吊椅,她順勢坐了下來。

  賀蘭靜霆跪在不遠處的一道花畦上,正為一株鮮紅的玫瑰刨土。花鏟就在手邊,他卻棄而不用,也不戴手套,白皙的手指CHA入土中,將結實的土塊拾起來,一一捏碎,又細心地培好。修長的手指捋過一株花莖,撫摸到葉的梢頭,試了試長短,用剪刀輕輕一剪,修理掉多餘的花枝。他的神態很專注,專注中又帶著一絲親妮,指尖在花瓣上逗留,如雙飛蝴蝶、輕輕一點,那花朵仿佛被催了魂似地顫動起來,發出SHEN吟的香氣。他忙用指尖按住,不料卻觸動了更多的花枝。直惹得幾片花瓣在清風中搖搖欲墜。他索性摘下來,放進口中細細地品嘗。雙手同時用力擠壓花莖下的泥土。在這當兒,其中的一朵最高最美的玫瑰忽然綻放了,花心蕩漾、幾滴露水悄然滑入他的指間。他忽然回頭,發覺皮皮不知何時已站在了他的身後。

  「嗨。」她說。

  「這麼早就醒了?」他站了起來,手上全是黑乎乎的泥土,「你需要躺在床上多休息。」

  搖動的花枝讓她頭昏目眩。她的身體一陣搖晃,賀蘭靜霆及時地扶住了她。

  「我覺得好多了。」她定了定神,同時舔了舔嘴唇,「這些花都是你種的嗎?」

  他點了點頭:「實在忙不過來的時候,會有一位花農過來幫我。」

  她倚在他的懷裡,微微地喘氣,為自己的那點欲望煩惱,又千方百計地遮掩:「剛才你真的是在種花嗎?」

  「你以為我在幹什麼?」他的笑很神秘。

  「嗯……你很細心呢。」她只好說。

  「如果,你是那朵玫瑰,」他輕輕地說,「會不會喜歡我這麼細心?」

  她愕然了,臉一直紅到了耳根,嚇得都不敢看他的手。

  他卻戲弄地將泥土抹到她的鼻尖:「聞聞看,這泥土的香氣。」

  「你是狐狸,當然喜歡泥土。」

  「你也應該喜歡泥土。泥土是我們共同的生命啊。」他喃喃地說。

  她閉上眼,任由他將泥土塗了自己一頭一臉。他的手摩挲著她的肌膚,掌心裡含著沙粒。手指從她的脊背長驅而下,到達腰際又沿著小腹折回來,輕輕地撫摸她的頸窩。她抑制不住地哼了一聲,被他的手捏著揚起了臉。

  「嗨,幹什麼……」

  他忽然垂下頭用力地吻她,是那種狼吞虎嚥、面面俱到的吻,不容喘息,不容掙扎。她只覺得全身上下都籠罩在馨香的花氣之中,哪怕是他的唇齒也充滿了玫瑰的氣味。而她自己卻有些窒息,被他弄得腮幫子很痛,不禁踮起腳,惱怒地踢了他一下。沒踢著,反而被他用手抓住。然後,她的整個人都被他舉了起來。

  她繼續掙扎,用力地擰他的耳朵,他總算放她下來喘了兩口氣,眨眼間又將她提起來,嘴唇壓了回去。這一次他的動作比較輕柔,如路旁垂柳,依依不捨、纏纏綿綿。但他霸道地將她堵在一棵石榴樹下,用身體擠壓著她,不容半點反抗。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他才緩緩鬆開手,身子微微後退,還很厚臉皮地問了一句:「喜歡嗎?」

  皮皮滿臉通紅,想的卻不是這個問題:「你這麼放手……是不是我昨夜用了你很多的功力?」

  他笑了笑說:「可以這麼說,你這製造麻煩的女人。」

  笑到一半,他的臉忽然一硬:「哎,你想幹什麼?」

  「看你太難受,我幫幫你。」

  他窘了,低聲道:「你……你別亂來。」

  她已經開始亂來了,而且是一發不可收拾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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