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施定柔 > 結愛·異客逢歡 | 上頁 下頁 |
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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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皮皮在家裡的浴室洗澡,還沒開水就從牆上爬出一隻奇怪的蟲子。前半身像蜈蚣,後半身像蠍子,嚇得她一聲尖叫,裹著著浴巾就跑出來了。彼時皮皮媽正在漱口,端著口杯去看了一眼,說:「皮皮快拿相機,咱們今天發現了新物種。」話音未落,奶奶進去「邦」地一下,用拖鞋一拍,牆上的蟲子變成了平面。她用草紙抹了扔到馬桶裡,對皮皮說:「好了,蟲子沒了,繼續洗吧。再這麼磨蹭就要遲到了。」 自從皮皮成了家裡收入的主要支柱,全家人都表現出對她工作、生活的積極配合。相比之下,每天早上四點起床擺地攤的皮皮爸倒是無人過問了。皮皮爸也不甘下游,最近又找了一分兼工。專門替人通馬桶。據說如今勞動力市場疲軟,這種需要技術的工作還不是很好找,若不是皮皮爸在工廠就是管道工,還當過先進工作者,連申請的份都沒有。當然這份工收入頗好,卻不穩定,配合早上賣雜誌倒還能馬虎地過日子。除了奶奶,皮皮媽的工資最低,她年青時頗有姿色,老了便愛買化妝品,工資到手不到一個禮拜就花光了。皮皮奶奶特看不貫她無錢還要小資的派頭,卻也是敢怒不敢言。 便是啪蟲子的一刹那,奶奶用力過度,將馬桶架上一隻小瓶震落下來,不偏不倚,正好落進馬桶。 「天啊,我的玉蘭油眼霜!」皮皮媽媽一迭聲地叫。氣乎乎地去廚房找來一根棍子,撈了幾下沒撈到,便在一旁生悶氣。 皮皮知道,這對婆媳暗戰幾十年,馬上就會烽煙再起。 「媽媽,奶奶,我要洗澡了。」皮皮趕緊關上門。 果然,門外開始是一陣嘀咕,接著就是唇槍舌劍,然後是咆哮,然後是很大的關門聲。皮皮知道走的是媽媽。在皮皮十歲時,媽媽曾經有過一次婚外戀,對方是台商,鬧得風風雨雨,全廠皆知。換句話說,皮皮媽曾背著這個家,悄悄地給人當過一年的二奶,還打過一次胎,後來台商看上了別的女人,便不和她來往了,皮皮媽去大鬧,觸怒了人家,落得一身清風地回來了。還是皮皮爸思想先進,不計前嫌地重歸於好。但皮皮奶奶從此就有了把柄。 「也就我家德輝要你這只破鞋!」 一句話說得皮皮媽要上吊。當然是假的。 等了許久賀蘭靜霆還沒露面,皮皮忽然想,會不會是他在百米以外就嗅到了雄黃的氣息,不肯來了。也許她太低估這個人對雄黃的厭惡了。 正尋思著要不要撤,木魚聲動,賀蘭靜霆施施然地進了門,收起盲杖,準確無誤地向皮皮坐的方向走來。 他穿了件質料硬挺的風衣,純黑色,默默閃著絲質的光澤。很短的頭髮,梳得一絲不亂,瘦長的臉上棱角分明卻漠無表情。像FBI的警探,又像混跡人群的影星,一路香風,惹得身旁的女人紛紛回眸。 「對不起,我來晚了。」賀蘭靜霆摘下手套。 「怎麼知道我坐在這裡?」 沒等賀蘭靜霆回答,皮皮怪腔怪調地「噢」了一聲:「想起來了,是有人在我身上種了香。」 種香兩字,特地用了重音。 「近來有豔遇?——『種香』可不是你字典裡的詞。」好像沒聽出話外之音,賀蘭靜霆坐下來,摘掉眼鏡,用一雙黑不見底的眸子凝視著她。 皮皮趕緊拿杯子擋住臉:「戴上墨鏡,賀蘭靜霆。」 他一笑,將墨鏡戴了回去。右手往桌上一摸,摸到菜單:「你說你請客,對吧?」 「是啊。」 「那我就不客氣了。」他淡笑,「我餓了。」 「……」 還真要點菜啊?皮皮無語了。她兜裡只有兩百塊錢,看賀蘭靜霆的架式,二百塊錢肯定打發不了,便很緊張地看著他。 服務生過來報了功能表,賀蘭靜霆很瀟灑地問道:「說說看,你們這裡有什麼特色菜?」 「今天剛到的鮑魚,特別新鮮,本店名廚料理的紅燒鮑魚是最受歡迎的海鮮。」一看賀蘭靜霆的氣派就像個有錢的主顧,何況還是請女客,服務生毫不猶豫地從最貴的菜報起。 「來兩份好嗎?」 「好的。」服務生往手中的紙片上寫字。 皮皮連忙攔住他:「一份鮑魚多少錢?」 「給兩位打個九折,三百二十五塊。」 皮皮差點沒昏過去。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賀蘭靜霆又點了薏米冬瓜、清炒蘑菇外加一客霜淇淋,指名要赫裡特斯的。 「這個牌子本店沒有,我們會派人去買,七十塊錢一客。」服務生說。 「也行。」賀蘭靜霆笑笑,「暫時就要這些吧。」 那人正待離去,又被他叫住:「等等,麻煩你把這盒子裡面的東西打碎,加上冰水和蜂蜜,裝在杯子裡送過來。謝謝。」 他從帆布包裡掏出一個塑膠飯盒。皮皮一看,裡面裝了半盒五顏六色的花瓣。原來他的食物在這裡。 定了定神,皮皮說:「你不是不吃海鮮嗎?」 賀蘭靜霆很斯文地說:「我是不吃,我替你點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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