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施定柔 > 彩虹的重力 | 上頁 下頁
八二


  在學校的大門口,她猶豫了一下,不知會不會碰到季篁,不料正遇到從樓梯上匆匆下來的關燁。

  「關老師早!「「早,彩虹,我馬上有課。對了,你等等,」她從隨身小包裡掏出了一個信封,「這是季篁讓我給你的。」

  她接過來,笑笑,「謝謝,費心了。」

  待關燁走遠,她撕開信封,裡面是一疊紗票。其實她已經猜到,這就是自己借給季篁的那兩萬塊錢。

  她在心裡苦笑了一聲,生意不成仁義在嘛,這錢也急者要,媽媽那邊自己還是可以搪塞的。這人還真乾脆,這麼快就兩清了。在往後想,她的眼睛紅了。季篁脾性耿介剛烈,這麼做便是表明了要一刀兩斷。而她的心底一直存著饒幸,畢竟在一個單位,見面是免不了的,合作也是免不了的,一切或許還可挽回。豈知愛情正在以意想不到的速度煙消雲散。

  這麼一想,文學院的大門驀然間變得高大陰森,仿佛一道鬼門關。她站在臺階上猶豫半天,硬是不敢進去。今天季篁有課,他一定在辦公室,一想到昨夜他的屈辱和憤怒,彩虹自覺難逃其咎。

  踟躕間,身邊走過一個人,叫住了她 「何老師?」

  彩虹一回頭,發現是崔東壁,老先生居然主動跟她打咋呼,真是幸何如之!她連忙應道: 「崔老師,早上好!」

  「你的卷子我看來,答得不錯。」崔東壁幽幽地說。

  「謝謝老師!」彩虹擠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本來是我出題,結果有點事忙不過來就請季老師幫我出了,聽說大家都說很准?」崔東壁看著她,「今年報考人數是去年的三倍多,不難一點不知道誰有真功夫。」

  「是唯,崔老師,我們全無抵擋之力,」彩虹小心翼翼地問,「這麼說……我及格了?」

  「幹嗎那麼謙遜,你是最高分。」

  「耶!」

  等她「耶」完,崔東壁的身影己消失在大門之內。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彩虹獨自到圖書館的古籍室發了幾個小時的呆,崔老頭依然在書桌旁練字,聽見她時不時地抽泣一下,好心地遞給她一袋紙巾。

  中午時,她有點兒犯困,一來昨夜基本沒睡,二來和季篁共用的辦公室也取消了,沒地兒歇。去食堂吃了午飯,泡了杯濃濃的綠茶,,她抖擻精神拿出專業書強迫自己往下讀。讀不了幾頁,忽然接到東霖的電話,說是要帶她去爬山。

  和季篁相處的這幾個月,彩虹沒和東霖聯繫過,最後一次打電話時聽說他和秦渭要去美國談項目,就此杳無音信,她亦不以為怪。他們之間一向如此,彼此需要時可以打得火熱,一旦事忙也是不相往來,久別重逢亦不覺得生疏,甚至東霖有時打電話發短信,她忙起來忘得一乾二淨,東霖也不介意。朋友就是這樣,從來不以惡意揣測對方。

  電話裡,她問東霖: 「你不是在國外嗎?」

  「早回來了。」

  「哦!」

  「也不給我打個電話。」他埋怨。

  「我哪知道你回來了?」她失笑,「你就不能先給我打個電話嗎?」

  「我高傲著呢,」他嘀咕,「對了,有事找你,在校門口等我,我來接你。」

  「不去,心情不好。」

  「就是帶你去散心的。」

  她微微一怔,「你怎麼知道我需要散心?」

  「伯母大人告訴我的。」

  「就你和我?」

  「還有秦渭。」他說,「是這樣。我和他本來約好今天去攀岩…那活動太危險,必須兩人一組。你心情不好,跟我們一起爬爬山,消遣消遣。」

  「好吧。」她不覺得自己需要散心,倒是非常需要分心,就答應了。

  那一帶屬於城市邊緣尚未開放的自然保護區。山脈綿長,峰巒眾多,這座人稱「鷹眼峰」的山勢陡峭、海拔最高,曾是本地登山愛好者熱衷的目標。自從出了幾次墜崖事故之後,變得無人問津了。

  下了車,蘇車霖交給彩虹一雙登山鞋,「 穿上試試,我們路過一家體育用品的商店,順便給你買了一雙。」

  彩虹看了看鞋底,說,「你怎麼知道我是三十六碼半?」

  「阿渭說的。」

  她對著秦渭做了一個OK的手勢。

  「我是不是很神奇?」秦渭孤芳自賞地笑了,那帶壽貴族氣派的蒼白面孔頓時多了一分孩子氣。

  「豈止神奇,簡直神經。」東霖說。

  他們從一務側路上山。爬了不到十分鐘路就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堆裸露的山岩。彩虹手腳並用,專注地往上爬,緊張得不敢往下看,也不敢多說話。可是一旁的蘇東霖就是不放過她。不停地給她普及野外逃生故事:

  「……2003午4月,

  一位男子在猶他州東南部的峽谷登山,一塊重達兩百磅的巨石突然砸了下來,正好砸中他的右臂。他在地上躺了整整四天,直到喝完最後一滴水。為了逃生,他不得不用隨身帶的小刀鋸掉了半支手臂,胡亂地包紮了一番,爬到峽谷的底端沿著水流的方向行進,直到獲救……」

  「OUCH!」秦渭吹了一聲口哨,

  「我也來說一個。1993年10月,一位男子在科羅拉多的洛磯山內釣魚。一塊巨石忽然滾落,壓碎他的一條腿。當時這人只穿了一件T恤和一條牛仔褲,而晚上會有暴風雪。他將心一橫,用一把剪刀切掉了自己受傷的腿,用魚線粗略地縫合了之後在地上爬了一百多米,爬進自己的汽車,開回村子獲救……」

  「2004年6月,有個想釣魷魚的越南漁夫被一股突來的水流沖到了離岸六十五裡以外的大海中。他越飄越遠,在海裡漂了五天后,不得不以喝自己的尿和捕殺海龜為生。十四天后才被其他的漁船救回來。」東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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