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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我唱了,可是我怎麼也無法集中精神。一首歌唱得乾巴巴的。唱完了,盧潛朝我招手,示意我坐到他身邊去。我坐過去了,包廂裡燈光昏暗,紅色的果汁在昏暗的燈光下閃著血一樣的光,一切好像都註定了要發生,盧潛的臉漸漸逼近的時候,我只覺得天塌了下來,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那晚回到家我拼命地刷牙,刷得快五臟六腑都快要吐出來。那並不是我想像中的初吻,一點也不美好,甚至有些醜陋。刷牙當然不能解決問題,從那以我的舌尖就總留著盧潛淡淡的香煙味和酒味,吃東西的時候會有,說話的時候會有,靜靜坐著的時候會有,拼命的活動也會有!就像是一個下了魔咒的蘋果,我來不及考慮就將它吃了下去,吃下去,就著了魔,著了魔,就再也由不得自己了。

  我坐在床上神遊的時候,阿婆推開了我的門,她聲音怪怪地說:「你今晚是不是胃疼,怎麼刷牙刷成那樣?」

  我沒答她。

  她又說:「你媽晚上打電話回來,她讓我告訴你,她過幾天就要回來了。」

  §第九章 夜奔

  那天晚上我一直失眠,越拼命地想睡著越是睡不著。腦海裡盧潛俯身過來的那張臉若隱若現,驅之不去。就這樣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到快要天亮,才算是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

  我覺得很渴,起床來倒水喝,可是水瓶裡一滴水也沒有。屋外冬天燦爛的陽光顯得遙不及,昨夜可能是下過一場小雪,仔細看,可以看出樹枝上壓了薄薄的一層,不經意的白,一碰就會落。我渾身冷得發抖,站在廚房裡腦子一片茫然的時候電話響了。是林媚,她在那頭興沖沖地說:「快出來逛街啊,今天陽光很好,我們去溜冰吧。」

  我有氣無力地告訴她我病了,一點兒也不想動。她一聽掛了電話就跑到我家裡來了,我強撐著替她開門。她扶我到床上,摸著我的額頭,憂心忡忡地對我說:「是在發燒呢,怎麼辦呢?要不我送你去醫院吧。」

  「沒事,躺躺就好了。」

  她翻箱倒櫃地替我找藥,可是我家一粒藥也找不著。林媚不知道,我需要的不是藥,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需要的是什麼。就算我知道,我也說不出口來。

  「你阿婆呢?」林媚氣乎乎地說,「怎麼一點兒也不管你?」

  我搖搖頭,身上倦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林媚把我從床上拖起來,乾脆地說:「走走走,醫院掛水去!」

  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向外望去,有沒有樹葉的樹枝伸向灰得不成像的天空,一隻孤兒的鳥兒忽啦地從視窗飛了過去。而掛在胸口的手機,它一直都沒響。

  我們對醫院不熟,跑了不少的冤枉路。陪著我一陣折騰,林媚也累了,借了旁邊病友的一本雜誌在手裡亂翻著。那是一本花裡胡哨的娛樂雜誌,林媚一邊看一邊說:「有一天,你也會在上面的哦。對了,你的歌排得怎麼樣了?上春節晚會應該沒有問題吧。」

  「我不想上了。」我說。

  「怎麼了?」林媚坐直了身子。

  那一刻我真想告訴林媚昨晚所發生的一切,但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回去。只好掩飾地說:「沒什麼,我就是覺得挺倦的。」

  「病好了就沒事了,前一陣子又是考試又是唱歌的,你壓力太大了。」林媚說,「昨天我把錢還給小Q,她抱著錢哭得什麼似的。晚上又偷偷溜出去找黑皮了,結果沒找到,回到家裡又大哭了一場,勸也勸不住。」

  「我看了黑皮了。昨晚在『東方巨艦』,他在裡面跳舞來著。還有啊,」我告訴林媚,「盧潛告訴我派出所的人打電話給他,說是上次打架的事與他無關,他是好心勸架才會被人打傷的。」

  「呀,那我們不是誤會他了?」

  「我早說他不是那麼壞的麼,你非要對人家那麼凶!」

  「可我看他就是壞壞的。」林媚的語氣軟了一些,「不過呢,看在他還了錢的份上,頂多下次見他少罵他兩句嘍。」

  「幾點了?」我問林媚。

  「快四點了。」林媚說,「我看你今天別去排練了,給盧潛打個電話請個假!」

  「你替我打吧。」我說,「你告訴他我病了。」

  「好。」林媚說,「他敢不准假你就炒了他!」

  林媚在我身邊撥電話的時候我的整個心都拎了起來。我不知道盧潛會說些什麼,對於昨晚的事他到底又記得多少?如果他讓我接電話我又該說些什麼?這些在瞬間冒出來的亂七八糟的想法弄得我心神不寧。林媚卻把電話一掛說:「對方關機。」

  「那就別打了。」我說。

  他居然不接我電話,他居然關掉電話。我的心憤怒地疼痛起來。掛完水回到家裡,我越想越氣,一氣之下,也把手機關了。

  那幾天,我天天呆在家裡看電視,媽媽打來電話,告訴我她很快會回來。我沒有發表任何的意見,她又在電話那頭語調憂傷地說:「媽媽有三年沒看到你了吧,你一定長高了許多也漂亮了許多吧。」

  「回來再說吧。」我懶懶地掛了電話。在心裡想,母親真是一個失敗的母親。要是有一天我也有了一個小女兒,一定會天天陪著她,和她一起唱歌,一起做遊戲一起長大,瞭解她就如同瞭解自己,絕不會在她最青春和最需要愛的時候把她扔給一個古裡古怪的老太婆。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十六歲的少女都會想這些,我那我餓極了,阿婆只煮了一鍋粥,我實在是不想吃,只好惡狠狠地吃一個酸溜溜的蘋果,吃完後,我把手中的蘋果核用力地往窗外一扔,聽到「咚」的愜意的一聲響。舔了舔手指,我跑到穿衣鏡前細細地審視自己。我很滿意自己的模樣,還記得盧潛曾經說過,我一看就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孩。盧潛哦盧潛,這些天來,這真是個讓人不安寧的名字。我粗暴地對自己說:「優希,你他媽要是再想盧潛我就斃了你!」

  正在這時,門鈴響了,是拎著一個大保溫桶的林媚。原來是她媽媽給我做了很多好吃的。林媚說:「我出門的時候我媽說了,你要多補補,不然會唱不動跳不動的,那就是我們全市人民的損失了。」

  想不到林媚的媽媽還挺幽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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