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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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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好好地告訴媽媽,你阿婆說的那些錢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你今晚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又是誰送你回家的?」 「我得獎了,電視臺模仿秀節目年度比賽的總冠軍。今天送我回來的是電視臺的導演,他還想請我做節目來著。」 「哦?」媽媽的語調輕快了一些,「你這孩子,這樣的喜事怎麼不跟媽媽說?」 我沒想到媽媽會用「喜事」這個詞,我翹著腿坐在沙發上,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答話。我突然地想起小時候學舞蹈和音樂,從五歲開始,媽媽每次總是把我送到少年宮的門口,颳風下雨也從不間斷。我每拿一個獎,她都會喜滋滋地樂上半天。和天下所有的媽媽一樣,她也曾一直希望女兒能成為她的驕傲。但是那些日子早已過去,象鬧鐘一樣一按就停了。在我最最驕傲的時候,她卻不在我的身邊。 這能怪誰呢? 媽媽歎口氣說:「小希,我知道你怪我和你爸爸,但是你要知道,前幾年我們真的是沒法子。生意越來越淡。不過最近有好轉的跡象,你再忍忍,等這邊安定下來,我們一家就可以團圓了。到時候爸爸媽媽一定好好地補償你!」 補償?我在心裡哼了一聲,那些沒有親情的空空洞洞的十四,十五,十六歲,是永遠也無法再被填滿了。我問她:「怎麼你們不打算回來嗎?」 「優希你應該知道……」 媽媽的話說到這裡就沒有再說下去了,其實我也知道她心裡的苦,在我的記憶裡,她和阿婆的每一次爭吵我都刻骨銘心,很長的一段時間,她稱阿婆為「老不死」,阿婆則叫她「狐狸精」,她們互相仇恨動不動就短兵相接,一直到她和爸爸離開家後才算是硝煙暫歇。那時的家冷清得有些過份,我用了很長的時間才習慣沒人照顧和沒有謾駡的日子。最過份的就是父親,他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我知道他一直想要的是一個兒子。最在乎的是他的尊嚴和面子,在他沒有成為大富翁之前,女兒算得了什麼?自生自滅去罷! 想到這裡我惡狠狠地對自己說,我不愛她們,我誰也不愛。 「就這樣吧。」我對媽媽說,「很晚了我要睡了,明天還要上課呢。」 「好吧,媽媽不在,你要自己小心自己。再見。」說完,她比我先掛了電話,聽得出來,她比我還要疲憊。 阿婆踱到我身邊說:「你騙得了你媽騙不了我,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媽媽當年是什麼樣,你現在比她過之而無不及,我這把老骨頭也不得不佩服!」 「你佩服我什麼?」我已經忍了一晚了,實在不想再忍下去。我問她:「你是不是羡慕我正年輕?可是你老了,你不服老你也老了。很遺憾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她要揚手,我迅速地躲到一邊說:「我警告你,你別動手,要是真的動起手來,贏的一定是我!」 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本就混濁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更加的混濁。她往後微退了一步,我想她一定是在那一刻從我的身上看到了當年我母親的影子。不過我比母親要寬容,我給夠她面子,在她沒有徹底地表現出失敗前,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她沒有再來騷擾我。 我坐到床上,把被子拉得高高的,夜裡唱過的旋律還在腦中盤旋,還有盧潛的那個微笑,一直也揮之不去。我給他發了一個短消息:「睡了嗎?今天很高興,謝謝你。」 他沒有回,估計是睡著了。 我握著手機進入了夢鄉。第二天一早是被林媚的電話吵醒的:「快起來快起來!」她在電話那邊喊:「今天第一堂還是老馬的課,遲到了又是麻煩。」 「不想去了。我困死了。」 「優希!」林媚的高分貝又來了,「優希~~~~,起來起來快起來!」 「姑奶奶!」 「喊奶奶也沒用!」林媚說,「老馬的氣還沒消呢,你要是不來課,他折騰我一人我可怎麼辦?」 這倒是真的,我一聽一翹就起來了。頭真的很疼,到了學校還是昏昏沉沉的。林媚在校門口等我,遞給我一個香噴噴熱乎乎的雞蛋攤餅,埋怨地說:「你一定是沒吃早飯吧,從來就不知道照顧好自己!快吃吧,吃完了再進去還來得及。」 知我者林媚也,我大口大口地吃起來,旁邊有不認得的男生經過,對著我擠眉弄眼說:「大明星,給簽個名啊!」 「去去去!」林媚臭人家老遠。 「優希!」忽然聽到有人叫我。我轉頭一看,竟是齊明。 他從車上跳下來說:「可以和你談談嗎?」 「你們談吧。」林媚朝我揮手說,「我先進教室去了。」 「光吃煎餅會口渴的。你下次應該帶點水。」 「奇怪!」我奇怪地看著他說,「你一大清早吃錯藥了,幹嘛這樣子跟我說話,我犯得著你這樣關心我嗎?」 「我知道我昨天有句話說錯了。我不該那樣說,我不希望你誤會我的意思,可是我媽那個人她真的很保守。她不喜歡我跟女生交往。」 我把最後一口煎餅吞下肚:「安啦,班長大人,我向你保證,以後永遠不會再打電話到你家,誰打誰是小狗!OK?」 說完,我轉身向校內走去。 齊明推著車跟上來:「優希,你應該先到老馬辦公室去一趟。我昨天跟他溝通過了,他表示只要你肯道歉,他不再計較。」 「我可沒吃錯藥。」我說。 「我是為你好,你相信我。」齊明說,「私下道個歉是很簡單的事情,也不用再寫什麼檢查,不是很好嗎?」 「誰說的?你能做主?」 「你相信我。」齊明說,「只要老馬不計較,黃泥就會當這事沒有發生過。你要是難為情,我陪你去好不好?」 「不用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 他用那種憂鬱的眼神看我,看得我的心一下子又軟了,只好說:「好吧好吧,我陪你去。」 「什麼叫你陪我去?」他笑起來,「肯去就好,就算是陪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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