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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就算是吧。」我答,同時被自己的回答嚇了一跳。

  我趕緊攔下一輛計程車跳上去,這樣的場面,讓我接近崩潰。後望鏡裡宋天明的身影越來越小。我狠狠心,讓司機把車開到山頂的西餐廳。

  司機說:「現在上去還行,可是這雪要是再這麼下下去,你怕是下了來了呀。」

  「給你雙倍的錢。」我說。

  「呵呵。」司機笑,「一定是趕著去約會吧,這天去那裡也挺浪漫的。」

  車子一直把我送到餐廳的門口,我下了車,我卻沒有勇氣進去了,直覺告訴我周國安一定在這裡,可是我不敢保證是不是還有別的人。

  我在餐廳外徘徊了五分鐘,門童起碼給我開三次門,不停地對我說:「小姐外面很冷,等人進來等吧。」

  「不用了。」我說。

  宋天明打來電話,我硬起心腸,按掉。

  他發來短信說:「小朵,我們的那些過去,你真的全都不要了嗎?」

  我悲從中來,怎麼也忍不住洶湧而下的淚水。終於哭著撥通了周國安的電話,他很快接了,問我在哪裡。

  「山頂。」我抽泣著說,「我來了山頂。」

  「你在餐廳等我。」周國安說,「我馬上趕到。」

  原來他不在這裡。

  我進了餐廳。侍應把我領到窗邊的位置,給我倒了一杯熱茶。我從窗外望去,整個城市都已經被雪淹沒了。燈光穿透雪花,如煙花靜靜而絕美地綻放。

  有人在唱:你知不知道想念一個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後用很長很長時間,一滴一滴變成熱淚?

  這鬼天氣,餐廳裡人少得可憐。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才忽然想起來,這麼大的雪天,他該怎麼開車上來?我慌裡慌張地打他的電話,可是他卻一直不接。打了十次也沒人接的時候我奔出了餐廳。漫天的雪,一輛計程車也沒了,我只好沿著山路一直一直地往下走,我的腦子裡出現無數的壞念頭,嚇得腿軟,每一步都重若千斤。

  走了許久前面也沒看到一輛車,身後卻有車追了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嫌我擋了路,不停地按著喇叭。我停下腳步往回看,卻驚異地發現是他的車。車停了,他下來,把我一把拖進了車裡,一面拖一面說:「我一去他們就說你走了。你這任性的丫頭,到底想做什麼!」

  「我沒看見你。」我說。

  「你走的時候我剛到,在車庫停車。」

  「你不接手機。」我說。

  「走得急,忘了帶。」

  「我怕你出事。」我說。

  「不是沒事嗎?」他摟住我,俯下身來,吻住了我冰涼而顫抖的唇。

  上帝啊,就讓我去死吧就讓我去死吧。

  就這樣哭著笑著死掉吧。

  (8)

  宋天明離開的那天,我沒有去機場。他給我發短信,說小朵,我知道,你是一時接受不了我們之間的改變,但我會給你時間考慮,我珍惜我們那些過往,希望你也一樣。

  然後他不再給我打電話,改成寫信。信寫得很密,我每次打開郵箱,總能看到新的未讀郵件。信有些寫得長,有些很短,有時候只有寥寥數字:小朵,我想念你。

  那些信我每看一封都要哭上很久,到最後,我換了一個郵箱。

  就讓過去的歸過去,往後的歸往後吧,年輕歲月裡的真摯誓言,只能在空虛的網路深處沉默。靜靜地死著。

  就算是我變了心。

  但是對周國安,我實在無力抗拒。我從沒想到過自己會愛上這樣一個男人,但一旦愛上了,我就沒有辦法回頭。

  小燁和Ben決定五一結婚,我陪小燁去看他們的新房,是別墅,有待裝修。小燁去撒哈拉的行李已經全部備好,誇張得像要搬一次家似的,我忍不住罵她:「這就是你的流浪理想?」

  她恬不知恥:「女人有了家都是會墮落的,什麼理想,都是放屁。」她揚聲大笑後,繼續大放厥詞,「現在,我的人生理想就是生三個孩子,將來看他們繞著這個院子跑。」

  我說生那麼多你會變成黃臉婆,當心Ben不要你。

  「他敢!」小燁自信滿滿地說,「像我這樣貌美如花能文能武的媳婦兒他上哪找去,再說了,我還有好多嫁妝呐。」

  可愛的小燁,她看事情的方式永遠是那麼簡單實用,所以她幸福。我想起曾經對Ben的疑慮,暗笑自己神經過敏。

  小燁問我:「你和周國安怎麼樣了?」

  「不知道。」我說。「他最近挺忙的,我們見面機會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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