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小妖的金色城堡Ⅱ | 上頁 下頁


  誰和你是朋友?抱歉啊抱歉,我認識那個人嗎?我的一隻腳已經上了公車,此刻有人大力拽我的吉他,我一個重心不穩倒摔下去,接連幾個趔趄,靠著路邊的一棵樹才沒摔個仰八叉。

  再看看她,她笑容滿面,對公車售票員做著「go go go」的手勢。

  公車開走了。我欲哭無淚。她依舊是那樣,似笑非笑用一種睥睨的眼神看我,好像是在問:「現在,怎麼辦?」

  我懊惱:「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救了我,你必須負責到底。」

  「我不該救你,我錯了,我改行不行?」

  「為時已晚。」

  我懶得理她,在馬路牙子上坐下開始檢查我的吉他。這可是我的寶貝兼吃飯傢伙,剛才撞了樹撞了人還撞了牆,不知道有沒有傷筋動骨。我順手撥了一個《挪威的森林》前奏,還好,一切正常。

  「我聽過你唱歌,嗓子破點,感情還是有的。」她流裡流氣地在我身邊坐下,我挪開一點,跟她保持距離。

  「你剛才彈的那是什麼來著?聽著挺耳熟。」她沒話找話。

  「挪威的森林。」我儘量禮貌。

  「哦,這個我知道,那個什麼伍佰嘛!」她馬上又自我感覺良好地哼起來,「讓我將你心兒摘下,試著將它慢慢溶化……」

  「打住打住!」我忍無可忍,「這是Beatles的挪威森林,Norwegian Wood,你有點文化行不行?」

  「你有文化,你倒是唱啊!」她不甘示弱。

  唱就唱,怕你怎的。我拉開嗓門,第一句「I once had a girl」就把她震住。我暗暗得意。嘿嘿說實話,我彈吉他唱歌的樣子還是蠻帥的,被公認為「十二夜」樂隊裡最有女生緣的一個,小半年裡收到的情書也有好幾十封。

  她在黑暗裡看著我,我在她的眼睛裡看到那些熟悉的仰慕,臭屁地問她:「服不服?」

  「服個屁,」她居然說髒話,「唱這些世界上沒有三個人聽過的歌算什麼本事?要把別人的歌唱成你自己的,或者乾脆自己寫,那才高明!」

  「你這是明目張膽的嫉妒。」我說,「我要趕末班車回學校Happy,少陪了。」

  「末班車幾點?」她笑眯眯地問。

  「十一點半。」我看看表,還有五分鐘。

  「其實你不如給我再唱一首。」她提議。

  「為什麼?」

  「因為你的表壞了。」

  我這才仔細打量手腕上的老爺表,它跟了我已經三個年頭,雖然進過幾次水,可總體來說還算運轉良好。但是現在,可憐的它,表面玻璃裂成幾塊,指針一動不動——看來是剛才那記勾拳的副產品。

  現在的回想起來,當時我居然不是很懊惱,相反,有一絲絲慶倖的感覺。那天就是這樣,我遇見圖圖,然後所有的事情便成為我們的相遇而準備,有點巧合,有點詭異,可是都只是甜蜜的鋪墊。

  表壞了,時間就此停住。於是她留在我生命裡。

  像我這樣一個文藝青年,註定要為這樣的小資感覺付出些什麼。當我敏感地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我有些沒出息地感到不安,所以我決定往前走,走回家。

  她當然還是跟上來。

  我繼續走,她繼續跟。

  到第二個街角的拐彎處,我站住了。轉回頭,她歪頭,沖我嘿嘿地笑。看來,這姑娘今天是鐵了心要粘上我了。

  「你跟著我幹嗎?」我問出一句廢話。

  「再唱一首?」她走上前來晃晃我的胳膊,「可以點歌嗎?」

  我假謙虛:「我這破嗓子,算了。」

  「假謙虛。」她哼哼。

  哼完後,她自己開始唱。我們百無聊賴地在路邊且走且停,她也就斷斷續續哼了一路,一開始,只是些零亂不成調的樂句,從這首跳到那一首,上一句還是我的太陽下句馬上變成周傑倫,七拉八扯的能力讓人歎為觀止。

  她什麼時候開始專注地唱一首歌,我已經記不清了。很可能,她只會唱高潮部分,但是看得出她喜歡這首歌,所以唱的時候有種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專注。那種專注吸引我偷偷看她,她微微仰著臉,白皙的皮膚浸透著月光,眼睛裡居然有種聖潔的光芒。對,就是這個詞,聖潔,雖然今天看來無比誇張,但那千真萬確就是我當時的感受。我真心慶倖自己打出那一拳,因為,誰敢侵犯這樣一個美好的姑娘,簡直十惡不赦,不可原諒。

  在我記憶裡,那一刻簡直萬籟俱寂,我的天地裡只有圖圖的歌聲,她認認真真地唱:「啊,如果不能夠永遠都在一起,也至少給我們懷念的勇氣,擁抱的權利,好讓你明白我心動的痕跡……」

  後來想起來,我就是輸在這首歌裡。那是林曉培的《心動》,可是被她一唱,馬上打上圖圖的標籤。那一刻我才發現她的聲音無與倫比,低音濃烈高音飄渺,有些微的喑啞,聽上去有些緊張,卻絲毫不損其魅力。

  感覺到我在用心聽,她的歌聲戛然而止。她偷偷瞟我一眼,甚至顯得有點尷尬,可嘴上還是一如既往地強硬:「怎麼樣,我隨便哼哼都比你強吧?」

  「你喜歡這首歌?」我岔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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