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校服的裙擺 | 上頁 下頁 |
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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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藍摸摸她的頭,跟他們父子告別。還沒走出社區,卻聽見後面有按嗽叭的聲音,轉身一看,是單立偉,正做手勢示意伊藍上車。 「不用了。」伊藍擺手說,「這裡走出去公車站很快就到了。」 「來,上車。我送你。」他的語氣溫和,但是不容拒絕。 伊藍想了想,拉開車門。聽話地上了車。 車子開動了,他問她:「你多大了?」 「就要十七了。」伊藍說。 「舞跳得很好。」他說,「我昨天無意在電視上看到重播的節目,你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伊藍忽然臉紅。 「丁丁很皮。」他說,「你媽媽很有耐心。」 「我也會的。」伊藍說。 他忽然笑了:「你也不用有壓力,我也不要求丁丁考級什麼的,我讓他練琴就是想讓他能安靜些。」 伊藍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把她接回家,讓她第一次坐在鋼琴前時她說:「你太安靜了,鋼琴可以讓你的內心變得更開放。」其實她說得對,現在回想起來,伊藍應該好好謝謝她,是她讓自己在音樂和舞蹈中得到足夠的釋放。那些成長時的酸與痛,苦與澀,才能在不知不覺中灰飛煙滅。 夏天的天是孩兒臉,沒想到兩人言語之中,雨已經撲天蓋地下了下來,很大的雷雨,幾乎看不見開車。他把車停到路邊的一塊空地說:「咱們等等再走。」 「謝謝你送我。」伊藍由衷地說。要不是他,此時的伊藍應該還沒上公共汽車,而且肯定會這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澆個渾身濕透。 他看著伊藍,笑了笑,眼神裡有說不出的憐惜。 伊藍別開頭去看車窗的外的雨。 人生中有很多東西都是這樣突如其來。 第一名,一萬塊。講臺上充滿陽光的微笑。她的病。咖啡館裡沒有實現的邀約,第一束玫瑰以及這場來得莫名其妙的雨。 歡喜的那些,接受了。躲不過的那些,忘掉了。正在經歷的,又該是如何呢?災難到底會不會過去,災難到底何時才是盡頭,少女伊藍坐在單立偉豪華的車內,看著窗外的滂沱大雨陷入了沉思。 絕烈的偽裝 「燈光師,你過來!」 「攝影師,機子架到這邊!」 「時間不多,動作要快些!」 「從做早飯開始拍,廚房要弄乾淨點,垃圾筒放遠!」 …… 一大清早,伊藍的家裡就擁進來一大批人。導演是個女的,一看就很幹練,聲音尖尖地在吩咐每一個人。攝影師皺著眉頭看著伊藍說:「有破點的衣服沒?」 「沒。」伊藍咬著下唇。 章阿姨在伊藍的穿著上從不含糊,所以伊藍的衣服雖然不多,但大都體面,買一件是一件。伊藍實在有些不明白攝影師說的破衣服是什麼意思。 「那就換上校報吧。」導演說。 伊藍默默地進了裡屋,林點兒也跟著進來了。把門帶上,她壓低聲音對伊藍說:「伊藍姐,導演說就這兩三天抓緊拍完抓緊播出。你可能要辛苦些哦。」 「到底行不行?」伊藍不放心地問。 「行!」林點兒說,「省電視臺是上衛星的,收視率倍兒高,只要這專題片一播出,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搶著替你捐款呢。」 「這事兒絕不能讓她知道。」伊藍說。 「放心啦,在醫院的所有鏡頭都是偷拍,你該幹嘛幹嘛,就當什麼事也沒有。」 「可是……」伊藍為難地說,「我怎麼老覺得哪裡不妥呢?」 話音未落,外面已經響起了敲門聲,有人在催,聲音急切:「好了沒有,快一點!」 林點兒沖伊藍吐吐舌頭。 伊藍換好校服出去,導演看著她說:「挺好,就這樣,接下來我們拍你做早飯,洗衣服和收拾房間的鏡頭,你別緊張,平時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注意表演的痕跡不要太濃。」 伊藍點點頭。 林點兒多嘴多舌地說:「導演你放心啦,伊藍拍過電影的,這只是小CASE啦。」 導演示意開始。伊藍按照他們的要求默默地一一做來,每一個鏡頭都順利而過,沒有重拍,導演對伊藍非常滿意,拍拍她的肩說:「咱們現在去醫院送飯,就像你剛才那樣,表現很好,我們拍的記錄片啊不僅要播出,而且還要在全國拿獎,到時候啊,讓全國都知道你!你要成為全國少女的榜樣!」 「在醫院請把機子收起來。」伊藍肯求說。 「放心。」導演說,「這個我們早就安排好了。」 夏之清晨毫無清晨的美,不過七點鐘,悶熱的空氣就已經肆意湧動,像往常一樣,伊藍拎著飯盒出了門,但不同的是,今天身後還跟著「大幫人馬」,這讓伊藍的腳步邁起來總是覺得艱澀。公車還是一樣的擁擠,早起上班的人們帶著新鮮的汗味開始一天的辛苦奔波。電視臺的人跟著伊藍上了車,有人見是拍電視,生怕拍到自己隱私什麼的,很害怕地從後車門跳了下去,本來擠逼的車廂裡立刻就滑稽地空出了一大塊兒。留下來的人則一直盯著看,想要知道究竟在拍些什麼。伊藍的手抓著一隻吊環,臉上的表情是隱忍的。她並不去看鏡頭,仿佛也喪失思考的能力。林點兒站得遠遠地,悄悄拋過來一個飛吻,結果被導演打了一巴掌,疼得她臉上的五官都擰到了一塊兒,伊藍把頭別開去,裝做什麼也沒有看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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