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校服的裙擺 | 上頁 下頁
十八


  那是一堂很精彩的課,甚至像一場秀,臺上台下的人仿佛都用足了心思,只等一個精彩的謝幕。下課鈴聲響起,有男生把腿放到桌上,故做輕鬆地說:「卜果老師,下一次來,要記得帶上女朋友哦。」

  全班亂笑。

  蔔果把一隻粉筆頭輕輕地扔到那個男生的身上。然後大聲地說:「你們這幫猢孫都給我好好聽著,過了暑假就高三啦,考不上重點大學一個都別來見我!」

  「喳!」教室後面的一群女生心有靈犀地答。

  這回是轟堂大笑。

  他的目光越過很多的人,最後定在伊藍的身上。伊藍把頭低下了,然後就聽到他說:「BYE,BYE。一個都不許送我!」

  說完,他大步流星地出了教室。

  笑聲收住了,沒過一會兒,開始有隱約的哭聲出現。

  伊藍站起身來,走出了教室。她跑到教室外面的草地上,深呼吸。萌萌從後面走上來,聳聳肩說:「那些人很無聊,有什麼好哭的,肯定哭得我們咱們老吳特沒自信。」

  老吳是班主任,她的口頭禪有點奇怪:「我死了你們才開心。」

  天地良心,班裡沒一個人想她死。雖然她有時候是比較讓人鬱悶,班會課的時候可以足足講上四十五分鐘不用歇一口氣。

  「蔔果是不錯。」萌萌說,「聽說他是師大的校學生會主席呢。」

  伊藍想起藝術節結束那天,她的獨舞《夏天》是壓軸戲,跳完舞下來,他就站在舞臺邊上,他說:「舞跳得真棒!」

  他眼光裡的欣賞,是真實的。

  只是,音樂已停,一切皆已散場。十七歲的伊藍早就學會獨自承載別離消化疼痛。懂得知足,懂得不該擁有的就不去擁有。

  那夜的日記,只有六個字:一支跳過的舞。

  忽爾今夏之一

  考完試,就是盛夏了。

  再遇到他,還是在公車站。

  他問:「怎麼,還沒放假嗎?」

  「就快了。」伊藍說。

  「你站進來些。」他把她拖到看板下麵,說:「太陽太大了,會曬傷你。」他穿了白色的襯衫,挺拔的身材。笑起來,潔白的牙,讓路人側目。

  伊藍的心跳得飛快,只希望公車永遠都不要來。

  然後聽到他說:「班裡的同學都好嗎?」

  「大家都想你。」伊藍答。

  「是嗎?」他挑挑眉,用很隨意的語氣問道:「那你想不想呢?」

  伊藍的臉騰地就紅了。恍恍惚惚中,感覺他把手放到她的肩上來輕輕地拍了一下,然後他說:「放假後有空來找我,我請你們喝咖啡去好不好?」

  伊藍注意到,他說的是「你們」。車就在這時候來了,伊藍不記得自己有沒有點頭,然後就飛速地上了車。被拍過的肩好像塌了下去,比另一端矮了許多。

  他也上來,站在她旁邊,輕聲說:「你在舞臺上可沒這麼害羞呢。」他靠伊藍真的很近,低下頭來跟她說話,將伊藍的慌亂盡收眼底。見伊藍不說話,又說:「我還沒恭喜你呢,聽說你參加電視臺的『我為舞狂』比賽順利進入複賽了?」

  肯定是萌萌那個大嘴巴!伊藍趕緊說:「我不打算去比賽的。」

  「為什麼?」他很驚訝的樣子,「我還打算看電視直播呢。」

  「真的?」伊藍問他。

  「真的。」他很認真地答,又補充說:「你很棒!我相信你肯定拿第一。」

  伊藍終於敢抬頭看他,他向伊藍展示「馮德倫」式的微笑,那一瞬間,伊藍的大腦一片空白。

  車到站,伊藍快下車的時候他又說:「給我打電話,我等你。」

  「嗯。」伊藍答完,慌裡慌張地跳下車。發現萌萌站在車站等她,萌萌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完了。」

  「什麼完了?」

  「成績單下來了,我完了。」萌萌苦著臉。

  「別整天大驚小怪的!」伊藍罵她,並沒有告訴她剛才遇到蔔果的事。

  由於教委明令不允許補課,高三也不許補。成績下來後,伊藍他們在學校裡只多呆了兩天就各自放假回家。

  數學考砸了,不過並不是伊藍一個人砸,全班都砸,伊藍沒及格,差三分。語文和英語還算不錯,名次也沒有跌出全班第十。但伊藍知道,就算是這樣,離章阿姨的期望值還是有一定的距離。只是,她應該知道她盡力了,最辛苦的時候,她複習到淩晨,她會給她端來一杯咖啡,拍拍她的肩,一句話不說的離開。

  她從不會說「身體重要」之類的話,她一直信奉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當年,伊藍就是這樣在酷暑裡每天埋頭練六小時,最後拿到十級的鋼琴證書,成為那一批裡順利拿證年齡最小的一個。練綱琴的那些苦已經成為過去,就連舞也不許再跳。從上高中起,她開始更嚴格地要求伊藍的學習。她說,她曾經跟孤兒院的院長承諾過,一定要讓伊藍考上重點大學。她一步一步地安排她的末來,希望一切都能按照她的想法順利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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