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莞爾的幸福地圖 | 上頁 下頁 |
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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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一臉的汗水發呆。 蔔果滿不在乎地擦擦汗說:「上次你爸爸到家教市場替你請家教的時候就是這樣一臉的汗水,你真的不應該那樣說你爸爸,真的。」 我轉身飛奔離開。 那天回到家裡,我收到了木子李的郵件,他在信中說:「葉子西,你真是任性啊,可是我還是希望能夠守住那些內心裡純淨美好的東西,希望你明白我。」 信裡附了一首張韶涵的歌《遺失的美好》,歌裡唱道:有些人說不出哪裡好,但就是誰都替代不了…… 老爸問我在聽什麼呢?我取下耳機說老爸我有兩個要求不知道行不行。 他說你說啊。 我說第一,我想給媽媽寄張照片。 第二,請蔔果再做我的家教吧。 爸爸說:行。 我說:是不是我要做什麼都行? 他想了一下說:正確的,都行。 大人都是很狡猾的,不過我忽然一點兒也不恨他們了,真的,不恨了。 §原來你也在這裡 卡卡蹲在夜色裡,雙手抱著自己。她白色的球鞋,白色的船襪。我猜想她的眼睛是潮濕的,唇應該是蒼白的。 我說:噢,卡卡,我們走吧。 我說:噢,卡卡,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呢? 我說:無非就是一些小事,忍忍就過去了。 …… 最後我說:你這是自作自受,我不打算管你了。 說完這話,我轉身就走掉了。我走過教學樓前那個亂得不像樣的花園,走過操場邊的一小排香樟樹,走過校門口那個賣麻辣燙的小攤。再往前走了一分鐘後我回頭了,我對那個賣麻辣燙的小姑娘說:我要一串香乾,一串火腿腸,哦不,都來兩串,還有,兩串鵪鶉蛋,要格外再加點辣椒。 「要不得,已經很辣了。」小姑娘是從四川來的,她的四川口音很重。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和卡卡課餘的一大娛樂就是學她說話。 要不得,圖圖你這樣子要不得。 卡卡你看這樣子要得要不得? 可是卡卡,我想說,你這樣子真的要不得。 我站在路邊吃著麻辣燙,真的很辣,辣得我的眼淚就要出來。我一面吃一面盯著校門口的方向看,我希望看到背著綠色大書包的卡卡,看到她慢悠悠地走出來,把長長的手臂搭到我肩上說:「哥們兒,給我也來一串。」 那是以前的卡卡,像男孩子一樣的卡卡,豪爽大方的卡卡。不知道是從哪一天起,她變了,慢慢慢慢的,我們開始從熟悉到陌生。從瞭解到疏離。 這是我內心的隱痛,這是卡卡所不知道的,我一個人的難過和傷心。 我沒有回家,我走了很遠的路,跑到老北的家裡,對著老北發呆。 老北伸出五個手指在我面前晃了一下,我一把把他的手打開。老北打了個大大的呵欠說:要是沒事我要睡覺去了,我困得要命,週末打遊戲到淩晨三點。 「我不知道怎麼辦。」我說。 老北伸出手,在我的長髮上摸了一下。他是一個不擅言辭的傢伙,我知道他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但是他總能讓我覺得安慰。 「我餓了。」 「那我帶你去吃飯。」老北說,「我還有點錢。」 老北是我的表哥,是我姨媽的兒子。他比我大三歲,已經高二了,長得一般,酷愛蹺課,酷愛打電子遊戲,酷愛和我姨父吵架,酷愛穿肥得要命的褲子。 我酷愛依賴他。 所以當我找他的時候,他不用問也知道,我正在鬱悶中。 老北很大方,要帶我去吃必勝客。可是我說太遠了,我只想在樓下的小面店裡吃一碗麵條。豬肝面,放點蔥花加點辣椒,三塊錢一碗。 我吃得心滿意足,老北不吃,他一日三餐從不在正點上。我問老北:姨媽來看過你嗎? 他搖頭。 那你恨她嗎? 他搖頭。補充說:七老八十了還恨什麼恨? 我說:我真想七老八十。 他問我恨誰了。 我呼嚕下一大口面,咬了咬牙說:卡卡。 我想我真的是恨卡卡了,我之所以一直不承認那是因為我以前太愛卡卡。我們在上學放學的路上勾肩搭背的走,旁若無人地唱很多不算太流行的歌曲。我們共用快樂共擔憂傷,我打心眼裡瞧不起那些為友誼搞得焦頭爛額的弱智女生,我天真地以為我和卡卡可以這樣一直快樂到九十九歲。 然而我輸了,輸得徹底。 這一切,都只因為卡卡從孔莎莎那裡聽來的一句話,孔莎莎說:卡卡啊,你不能穿牛仔褲,圖圖都說過了,從後面看上去,你的臀部太大,太難看。 卡卡說,你怎麼可以這樣子說我。我一想像到你和孔莎莎說這話的樣子我就沒法子忍受。 可是,卡卡,我不記得我說過,我真的沒有說過。孔莎莎的話你也信。 她別的話我不信,但這話我信,這話就是你說的,我相信極了。 就算是我說了吧,那又怎麼樣呢? 你說這話不要緊,可是你就是不能跟孔莎莎說,這是對我的極不尊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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