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莞爾的幸福地圖 | 上頁 下頁


  我心情沉悶地回家。天已經完全黑了,才上第一級樓梯,我就不小心扭了一下腳,人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

  我蹲下來揉我的腳,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在刹那間噴湧而出。

  回到家裡,老媽正在家打掃衛生,我剛扭的腿還疼,只好一下子歪到沙發上。

  老媽沒發現我的狼狽,她從玻璃櫥窗裡拿出那張葉天宇和她的合影,看了看說:「天宇今年該念高三了,也不知道成績怎麼樣,當年她媽希望他以後學醫……」

  「好啦,媽。」想著葉天宇剛才的無情,我沒好氣地打斷她,「各人有各人的福氣,你窮擔心什麼!」

  「你這丫頭什麼話!」老媽氣得頭髮都快飛起來:「要不是你張阿姨,你現在還能舒舒服服地坐在這裡?再投胎都十一二歲了!」

  「算我沒說。」我怕再說下去會說漏嘴,趕快躲進自己的房間。

  老媽真是一廂情願,人家都不願意見她這個乾媽,她卻把別人心心念念放在心裡。我要是告訴她我已經見過葉天宇的真相,我估計她一定會氣暈過去。不過我想來想去也不敢說,或者說,沒想好到底該怎麼跟她說。

  老媽砰一下撞開我的門說:「拜託你也把自己的窩收拾一下,人家都說狗窩狗窩,我看你這裡連狗都不願意來住!收拾好才准吃飯!」

  我放眼一看,四周挺乾淨的麼。怎麼也沒有她說的那麼過份,不過我一向聽話,她讓收拾就收拾唄,沒那麼多話,何況是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是乖一點比較識相哦。說句實話,我的房間要說亂呢也就是書櫥亂一些,反正有些書不想要了,正好收拾出來放到小閣樓裡去,我一邊收拾一邊聽張學友的新專輯,喜歡裡面那首叫《禮物》的歌,我一直挺喜歡Jacky,那天和魚丁一起看完了他的新片《男人四十》,他在裡面演一個被女學生整得要死的老師。魚丁糾正我說那不應該叫「整」,應該叫喜歡。可我還是覺得是整,因為真正的愛情不是那樣的,一定要相儒以沫,就像我爸爸和我媽媽。

  胡思亂想著,忽然看到的是一本很久沒翻過的書,那是葉天宇以前老玩的那本遊戲書《迷宮地圖》。我翻開來,裡面好多頁都被葉天宇用紅筆劃過了,那些彎彎扭扭的線讓我清晰地想起他以前玩這種遊戲時固執的傻樣。

  我把書一把扔進紙袋裡,心想,那個該死的葉天宇,就讓他見鬼去吧。

  人與人之間都是有緣份的,而我和葉天宇的緣份值,從張阿姨走的那個冬夜起,就只剩下零了。那些青梅竹馬的晦澀記憶,也只是我成長時依賴的一份溫暖的錯覺,不能作數的,忘了,就忘了吧。

  QQ上,是簡凡的留言:「你的文章裡都有一個男生的影子,可不可以告訴我,他究竟是誰?

  我對自己說:沒有誰。

  真的沒有誰,回憶是一扇緊閉的門,既然無論如何也走不進去,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盡力去展望末來。

  §我是你的旋木嗎

  葉子姐姐來信要稿。

  她鼓勵我說:「你在我們上期雜誌發的文章讀者很喜歡。繼續寫呵。」

  葉子姐姐是個很溫柔也很認真的編輯,我週末的時候跑到葉子姐姐的「葉子」上去留言,我說天真冷啊,世界是一個冰冷而寂寞的花園,我戴上了厚厚的手套每天在陰冷的校園裡穿梭,我寫不出字來了,我已經失去了寫字的能力。

  這貼留得真是驕情呵,搞得我自己像個大作家一樣的。

  於是我又飛快地刪掉了內容。

  於是貼子只留下一個乾巴巴的標題:冬天來了。

  不過冬天真的來了,天真的是冷得不可思議,我也真的是一個字都寫不出來。我答應簡凡給校刊的稿子也一直沒給他,他很生氣地對魚丁說:「我會等下去的!我相信她總有一天會實現她的諾言!」

  魚丁跟我說這些的時候笑嘻嘻的,她穿了新的棉衣,是「播」牌的,紅色。我喜歡這個衣服品牌的那個模特兒,不算漂亮但特有氣質,還有他們在雜誌上所做的廣告的文案,很有新意的樣子。魚丁呵著氣,把新的一期校刊遞給我,上面有簡凡的一篇小說,小說的名字叫《我是你的旋木嗎》,放在很頭條,很醒目的樣子。

  魚丁說:「寫得挺好呢,你看看吧。」

  「嗯。」我說,隨手把校刊塞進了書包。

  魚丁不高興地罵我說:「死樣。」

  那些天魚丁像是著了魔,整天整天都在唱那首王菲的新歌,歌的名字就叫《旋木》。

  下課的時候,她把頭放到課桌上,眼睛看著窗外,輕輕地哼:擁有華麗的外表和絢爛的燈光,我是匹旋轉木馬身在這天堂,只為了滿足孩子的夢想,爬到我背上就帶你去翱翔;我忘了只能原地奔跑的那憂傷,我也忘了自己是永遠被鎖上,不管我能夠陪你有多長至少能讓你幻想與我飛翔……

  魚丁是那種略粗的有些沙啞的嗓音,唱著Faye的歌別有一番滋味。我靠著她靜靜地聽她哼,冬天的陽光帶著一種懶洋洋的金色從窗外射進來,沒想到的是,午休時的校廣播台竟然也放起了這首歌:

  賓士的木馬讓你忘了傷
  在這一個供應歡笑的天堂
  看著他們的羡慕眼光
  不需放我在心上……

  魚丁眼睛裡放出光,跳起來說:「是他!」

  「誰?」我冷不丁被她嚇一跳。

  魚丁的表情卻又嗖地暗下去了,淡淡地說:「沒什麼。」

  她最近老這樣陰晴不定,我也習慣了。再說了,無論我怎麼去努力,重新出現的葉天宇都如一塊重石一樣地壓在我的心頭,我自身都難保,不知道對她當勸還是不當勸。

  晚上回到家裡,信箱裡躺著那首王菲的新歌,信是簡凡寫來的,他說:「每一個人都願意圍著一個人打轉,永不停止,一直守望。誰,會是你的旋木呢?你,又是誰的旋木呢?這首歌,送給你,你要快樂。」

  你要快樂。

  很久都沒有人跟我說過這樣的話。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