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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她的這番話結結實實地嚇了我一跳。

  她到底是渾然忘世萬事不關心的仙女,還是躲在暗處看清了一切?

  「媽媽,」我終於悲傷地說,「我還的不是你的債,是我自己的。」

  她深深看我一眼,終於沒再說什麼,而是轉身上樓。

  我又聽見了木魚單調的篤篤聲。在那聲音裡我退到門邊,背著手拉開門,一直退出了家門。然後,朝著周楚暮的家飛奔。

  月光很好的晚上,我喘著氣敲他的窗。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敲他的窗而不是敲他的門,也許,我只是喜歡敲窗時發出的那種聲音,低沉,有些脆弱又那麼篤定,像我這些天對他的想念。等他打開窗,我要對他說的第一句就是:「不是的,我那天說的話不是真的。」

  就在我這樣想著的時候,窗真的吱呀一下開了,我看到的卻不是周楚暮本人,而是一個長髮的女子。她穿了一件近乎透明的睡衣,睡眼惺松地看著我問:「找誰?」

  我逼自己冷靜。

  三秒種後,我冷靜地說:「周楚暮。」

  周楚暮的頭終於從女人的後面伸了出來。他還是那麼英俊,要命的英俊,要命的吸人眼球,我的眼睛從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不願意從他的臉上移開。

  可是,如我所料,他並不願意理我。

  「你走吧。」他冷漠地說。說完這三個字,他伸長手臂,把窗戶關上了。

  我當然不會走,我沒有說話,也沒有喊,而是在地上撿起一小塊磚頭,開始一下一下用力擂他的窗。窗戶終於又開了,依然是那個女人,沖著我喊:「滾!」

  我拿著磚頭朝她笑:「周楚暮出來我就滾!」

  她也笑:「見過賤的,沒見過比你更賤的!走吧,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了。」

  我手裡的磚頭朝著她的頭就砸了過去。

  她尖叫,靈巧地閃過,磚頭扔進屋子裡,發出「咚」的聲響。女人俯身,扔起磚頭要砸回我。此時,有人握住了她的胳膊。

  「你先回吧。」他對她說,「我還有事。」

  女人臉上的表情很扭曲。

  我露出勝利者的甜美的微笑。

  兩分鐘後,我在大門口和那個女的擦肩而過。我們都不可避免地好奇地看了一下彼此,她居然塗金色的眼影,皮膚很老,至少有二十五歲。

  她輸得毫無懸念,她算什麼,周楚暮愛的是我。我敢保證,就算我真的用磚頭把她砸得頭破血流,周楚暮要護著的,依然是我。

  我才是他的寶貝。

  如假包換,獨一無二。

  我關上了門。他坐在床上,光著上身,抽一支煙。我輕聲對他說:「下來。」

  他看了我一眼,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從櫃子裡拿出新的床單,那還是我上次來幫他洗乾淨的床單。輕聲對他說:「我來把它換掉,請你讓開。」

  他居然聽話地讓了。走到椅子了坐了下來。

  我背對著他,麻利地做著一切,在我抹平床單上最後一個皺褶的時候,他走到我身後,從後面,輕輕地抱住了我。

  就在那一瞬間,我又有了一個瘋狂的想法,那就是:我,能不能為周楚暮生一個孩子呢?

  最好是個姑娘,像我一個美麗,有美麗的媽媽和帥氣的爸爸,從小就有溫暖幸福的家。她沒有很好的成績也不要緊,只要她快樂,什麼都好。我們會善待她,關心她,直到她長大。

  多美的夢,我發誓,只要能實現,我願意為此付出全部的代價。

  那一夜,我又沒有回家。

  那一夜,他第一次發現我身上的傷口,很驚訝地問我是怎麼回事。我咬緊嘴唇沒有回答。

  「是於根海嗎?」他跳起來說,「我要去殺了他。」

  「不。」我拉住他說,「是我自己。」

  他不敢相信地問:「自己?」

  我點點頭。

  「為什麼?」

  「不知道。」我的淚水流下來,「楚暮,請對我好,求你。」

  他緊緊緊緊地擁抱我,很長很長時間都沒有鬆開。等到終於放開我,他去櫥子裡找了藥,還有棉簽,坐到我身邊,對我說:「來,我來替你治好它。」

  我微笑。

  他埋著頭,一邊上藥一邊命令地說:「再也不許,聽到沒有?!」

  「遵命。」我答,「可是,你也再不許跟別的女人在一起,聽到沒有?!」

  他抬頭看我,月光把他的眼眸照成琥珀。幼年的時候,我真不知道,他會是這樣一個天使般的男人。如果那時候的我懂得,我一定會哭著喊著讓我媽嫁給周伯。那樣,我媽和今天的我,都會是不一樣的命運吧。

  十歲的時候,美女林枳已經懂得掌握自己的命運。現在,我變得更加的無堅不摧。我要讓我們幸福,讓我和他的孩子幸福。我一定不能輸給命運!絕不。

  離開的時候,我留了一千三百塊給周楚暮,只留了兩百塊生活費在自己身上。

  我唯一對不起的人,是田丁丁。

  我和周楚暮和好以後,諸事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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