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沙漏Ⅱ | 上頁 下頁 |
| 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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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麼時候,我聽到「嘭」的一聲巨響。我和米砂同時從夢中驚醒,宿舍的燈同時被打開——天中週末是不熄燈的。 在朦朧中,我似乎看到蔣藍,她帶著滿身酒氣,跌跌撞撞向她的床鋪移過來。米砂從我的身邊一骨碌爬起來,罵她說:「把燈關了,神經病!」 蔣藍似乎有些醉,她看了好一會才認出米砂,誇張地叫著說:「哦也,趁著沒人,回來跟情人私通了,米砂小姐?怎麼,怕見光?」 「閉上你那張臭嘴!」米砂跳起來,要去關燈。 「我偏說!」蔣藍攔住她,擺出誓不甘休的架勢,罵罵咧咧開了:「跟這個小偷鬼混,你小心跟著一起下監獄!你家的錢可不要被她騙光才好,小心,賠了夫人又折兵!」我真佩服她的語文水準,連這麼不相干的話都能用上。 可是米砂根本不依,她直接跳下床,撲在蔣藍身上,開始去撕扯她的嘴! 我還沒反應過來要拉她,她已經把蔣藍放倒,只見她整個人騎在蔣藍的腰上,兩手還扯著她的嘴巴,說:「看我不把你這張破嘴撕爛!」 蔣藍似乎用盡了畢生力氣發出一聲有史以來最高聲的哀嚎,因為嘴巴變形所以喊出來很不利索:「殺人啦!!!!殺人……了!!!!!殺……人啦!!!!」 走道裡傳來人跑步的聲音,跟著本來只亮了一盞的樓道燈忽然全部亮了。 蔣藍的三叫成名,再再次讓整座女生樓為之驚動。 米砂終於放開了她,她的唇膏弄花了她的臉,頭髮完全失去髮型,以至於她站起來的時候,我們都嚇了一跳。可果然不出我們所料的是,她第一樁事就是沖進衛生間,把她花掉的臉沖乾淨。 米砂對著在外面觀看的女生們優雅地說道:「姐妹們晚安。」 然後她關上了門。並將其反鎖了起來。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洗完臉的蔣藍沒有再次撲上來和米砂決一死戰,做出擂門之類的舉動,而是站在門口直接打了電話給小辮子。淩晨三點,我們聽到她在過道裡大聲喊道: 「是!她們是一夥的!」 「私自留外校同學住校,是該警告還是記過?」 「雪上加霜,問題很嚴重!」 「不能等到明天!這個宿舍讓我很沒有安全感!」 又聽到她在跟看熱鬧的人說:「離這裡遠點,小心有病毒,這兩個人,好怕怕哦。」 我們不約而同蒙上被子,由她發瘋。 莫醒醒(18) 我又做夢了。這一次我夢見的是海,很藍很藍的海,我將整個的身體放入其中,海水慢慢將我覆蓋、淹沒。我以為我可能會窒息,鼻子裡吸進的卻不是海水,而是淡淡的香味,像米砂曾經用過的一款香水的味道,又像小時候曾經吃過的一種特別好吃的水果糖融化時的氣息,讓我崩緊的全身徹底地放鬆了。我努力地貪婪地吸著那種香,拼盡我全身的力氣,生怕漏掉一絲一毫。然而就在這時,一股莫名的巨大的力量卻將我吸入深深的黑暗,我恐慌地伸手,想要抓住些什麼,可是徒勞無獲。海水漫過了我的身體,我如同墜入深淵,往下掉啊掉啊掉啊,周圍一片黑暗,我試圖尖叫,腹部的肌肉因為緊張而緊縮著,可我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就在我絕望到頂點的時候,感覺到一隻手用力地將我一把提了起來,我又得以重見天日,金色的陽光照射著我,讓我睜不開眼。 我醒了。 握著我的手的人,是路理。 他用一塊早已準備好的濕毛巾替我擦了一把臉,問我說:「喝點水嗎?」 我有點不明白狀況,掙扎著要爬起來,他卻扶著我的雙肩,把我用力按下去:「你再睡會兒。」 夢裡的香味徹底消失了,我聞到的是空氣裡殘餘的酒精氣味,昨晚的一切慢慢在我腦子裡浮現,我的臉一下子就變得潮紅。天,瞧我都做了些什麼!我不敢看他,連忙搶過那張濕毛巾蓋住我的臉,重新躺了下去。 我居然……喝多了。 「以後不許再喝酒了!」他說,「好在今天是周日。不過我要趕到學校去,晚上還有模擬考。你要是不行就再睡會兒,睡醒了吃點東西,我明天再來看你。」 「不用了。」我在毛巾下面發出微弱的聲音。 「想不麻煩我,就別做讓我擔心的事。」他說。 我沒再應他,因為不知道該怎麼應。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他站起身來,下了樓,自己開了門,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我的耳朵好像變得特別的靈敏,居然一直能聽到他下樓的腳步聲,甚至馬路上的喇叭聲。我用食指用力地按住我的太陽穴,想讓它停止突突跳動,但是不能,它好像跳得越來越厲害,讓我頭痛欲裂並且睜不開眼。想不到經過了睡眠之後,酒精的作用依然那麼強烈。原來醉酒是如此難受的滋味,可為什麼他卻要一醉再醉呢? 一想到他,我忽然變得清醒了許多。我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踩著夢遊一般的步子下了樓。他還在睡,只不過人已經從地板上挪到了沙發上,想必是路理搬的吧,沒想到他竟然有那麼大的力氣。我坐在冰涼的樓梯上,心一下子放了下來。讓他睡吧,等他醒來,一切的不愉快應該都會忘記。只是,最讓我犯愁的是,該如何才能讓他把酒徹底戒掉呢? 沙發前面的茶几上,放著那整齊的一遝一百塊,厚厚的,像一塊方磚——應該也是路理替他收起來的吧。他總是這樣,看到我家最不堪的一面,看到最糟糕時的我,甚至最糟糕時的我父親,被逼無奈收拾殘局,真不知道這是我的不幸,還是他的悲哀。如果他把這一切告訴許琳,不知道許琳會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呢?也許,她根本就不會。女人一旦死心,是什麼絕情的事都能做的出來的,這一點我絕對信。我往樓上走去,想讓自己再去睡一下,也讓他再好好睡一會兒。可是我剛跨進我的房間,小閣樓的門還沒帶上的時候,就聽到他發出驚天動地的嘔聲,我連忙折身跑下去,看到他在沙發上蜷縮著身子,發出痛苦的呻吟,一張臉紅得像煮熟了的豬肝。我伸手去探他的額頭,燙得我連忙縮回了手。 哦,他病了。 我趕緊跑到他房間去找藥,又到衛生間倒水,拿濕毛巾,等我做完這一切手忙腳亂地回到客廳的時候,他已經吐了。因為沒有可以接的東西,他直接吐到了地板上,地上淌著一灘穢物,可是他的牙齒上卻粘著紅色的東西,我能聞得出那種氣味有別於其他的特別。我的腦子立刻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方向。我總是在需要我拿出勇氣的時候一片慌亂,兩腿發軟,或許這正是我最恨自己的地方。 在我的記憶裡,他好像從來都沒有生過病。他的身體真的很好,就算患上感冒,也是睡一覺就能恢復。這一次他的病真的嚇到了我。我好不容易把他送進了醫院,醫生的表情看上去特別的嚴肅,當我坐在他的病床邊的時候,夢裡的那種驚慌加倍地來了。我有種很不祥的預感,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那些不該有的念頭統統壓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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