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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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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剛來,那我再重複一遍。」蔣藍繼續說:「今天我在一樓經過的時候,樓上有人沖老娘頭頂潑水!我看得清清楚楚,她絕對是咱們班的!」說完,她銳利地掃了一眼米砂。 米砂接了腔:「憑什麼在咱們班門口潑的就是咱們班的?」 我來不及捂她的嘴巴。該死,她又中計了。 「哈!米砂,你不用心虛。」果然蔣藍很受用她的話。 「虛什麼虛,我要是想潑你,絕對是用桶,而且是開水。」我根本來不及捂她的嘴,米砂一秒鐘也沒停頓就脫口而出。 說完,她也趴下來,對我燦爛地笑了一下,又馬上收回她的笑。 蔣藍跟著也縱聲大笑,說:「你潑我沒關係,不過,你不要被學校潑出去才好。」 說完,她揀起地上的毛巾,準備出去,剛拉開門,她又突然回頭,對我笑了一下,輕輕的說了句:「兩個賤貨。」 士可殺不可辱。我沖上前一把拉住她:「你說什麼?」 她看著我,不敢重複。我輕聲說:「有種你把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 「要打人嗎?」蔣藍甩著她濕濕的頭髮,表情滑稽地說,「我警告你,我可不怕誰。」 我的手已經掄了起來,不過有人一把捉住了它。 「別弄髒你的手。」是米砂。 蔣藍仰天大笑,拍著手說:「大家看看,這可真是夫唱婦隨的感人場面啊。」 就在我抑制不住衝動真的要動手扁人的時候,我看到了他,他跟在小辮子的後面,腳步匆促滿臉焦慮地朝著教室門口走過來。 我立刻沒有了思想。 他們很快走近了,小辮子朝我招手說:「莫醒醒,你過來一下,你爸爸來找你了。」 他上前一大步,拖住我的手,一直把我往操場那邊拖去,我順從地跟著他的腳步,因為我不能反抗,反抗只能讓我覺得更加的恥辱。他就這樣一語不發的一直把我拖到了校門口,打開他的車門,把我硬生生地塞了進去。 「你要幹什麼?」我沖著他大聲喊。 「我還沒問你到底要幹些什麼,讀個書你能給我讀這麼多花樣出來,我看你不必讀了,跟我回家算了,免得在外面丟人現眼!」 他的話徹底傷透了我,我真是連死的心都有了。但我不能認輸,我把頭昂起來,跟自己說不哭不哭就是不哭。 許琳就在這時候從學校裡奔出來。她拉開車門,問他說:「你要把醒醒帶去哪裡?」 他不說話。 「你能不能冷靜點?」許琳說,「事情不是你想像中那樣的。」 我的無助在他們面前無處遁形。我的眼淚終於無法控制地流了下來。 丟人現眼,他說得一點兒也不錯。 我從他的車上跳下來,許琳一把抓住我說:「醒醒,跟許阿姨聊聊,好嗎?」我掙脫她,拼命往前跑,他發動了車子過來追我。我兩條腿哪裡跑得過他的車,他停在我前面,我只好轉身往後跑,誰知道又被許琳截住。他走上前來,用力捏住我的胳膊,咬著牙說:「明天我就給你轉校!」 「不!」我大喊,情急之下歪過頭,張開口咬住他捏我胳膊的手,他一定疼極了,但他沒有鬆開我,等我抬起頭來的時候,竟然看到他眼角的一滴淚。迅疾的無聲的落在地上。 那真的是一滴淚,我想我絕對沒有看錯。 我搖晃著,努力想站穩自己的身子。許琳扶住我,對他說:「都冷靜點,我找個地方給你們父女好好聊一聊,好嗎?」 十分鐘後,我和他坐在了許琳的辦公室,行政樓207。許琳替我們各自倒了一杯熱水,把門替我們帶上,出去了。 他坐在牆邊那張沙發上,我坐在許琳的辦公椅上,我們對坐了好幾分鐘,是他先開的口。他說:「我也不是不相信你。」 我反問他:「那你是什麼意思?」 「這是我壓根沒想到會發生的事情。」他說,「學校打電話給我,說出那樣的事,你叫我這個做父親的該怎麼辦?」 「我要回去上課,我也不會轉校。」我站起身來說,「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跟我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你什麼態度!」他火了。 「我告訴你,我不會接受那些加在我身上的罪名,如果你也不相信我,如果你跟那些可惡的人一模一樣,那麼好,你就等著替我收屍好了!」我撂下這句狠話,打開辦公室的門,斷然離開。 我很冷靜地回到教室,在眾人各種各樣的目光裡冷靜地上了一天的課。我甚至超常發揮,回答出了數學老師問的一個超難的問題。米砂在歷史課上給我寫了一張條子,條子上只有四個字:清者自清。 我知道我們都在熬。 但我這個黑暗裡長大的孩子,註定比不過米砂的堅強,我在那晚發病。肚子餓得像一座空城,我跟米砂謊稱要回家拿到東西,跑到學校外面的一家速食店,要了無數的東西打包回學校。我急需用食物來解決內心的煩惱和焦燥。我拎著那兩大塑膠袋的東西,尋找可以安全消化掉它們的地方,我想起上次遇到蔣藍和米礫的那個小山丘,現在那裡很冷了,應該不會有人去。我幾乎是一路小跑到了那裡,扯開袋子,掏出食物,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嘴裡塞。 我一面狂吃,一面想著自己不知道該怎麼才是好,一面掉著眼淚。我半跪在那裡,扛著凍,吃光了所有的東西,當地上只有兩個空空的破爛的塑膠袋的時候,我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回到了宿舍。 米砂不在。興許是又去排練了。 我倒在床上,用枕頭壓住自己的臉,強迫自己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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