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若即若離 | 上頁 下頁
十三


  我回了信,也很簡單:謝謝,晚安。

  雖說因為於楓,昨晚的我多少有些難尷,但我相信這些誤會遲早都會消除。晚上有過一個電話,來電顯示是細細家的,不過她沒有說話,「卡嗒」一聲掛掉了。我也沒有打過去。還是不要解釋最好,越描只會越黑。

  我只希望她不會太過煩惱。我也相信她不會,照她的性格,應該會比我更先忘了這件事才對。

  我寫給博文的故事開始變得越來越長,我給它起了一個名字,叫《若即若離》。博文帶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的,他雖然離去卻又仿佛從未離去,讓我不忍回憶卻又偏偏回憶。我一邊敲下一些細節一邊更多地認識自己,在這之前,我從沒想到自己竟是這樣一個懷舊得要命的人。

  那晚的寫作相當的順利,寫到男主角對女主角說「我會回來的,無論我走得多遠無論我走到哪裡」的時候,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我刪掉了那個句子,那個酸酸的句子,我不情願看到它。

  淩晨二點,我寫累了,又睡不著,於是跑到陽臺上去看星星。對面陽臺上的窗嘩的一下拉開來,是淩夏,他正在抽煙,煙頭在黑暗裡忽明忽滅。

  「嘿!」我說,「唱歌可要保護好嗓子。」

  他笑:「這麼晚還不睡?」說完了又緊接著說:「可別告訴我你睡不著。」

  他先知先覺,我要出的話只好堵在喉嚨口。好半天才轉換好話題:「對了,你的樂隊叫什麼?我一直忘了問。」

  「秀水街。」他說。

  「你好像對秀水街情有獨鍾?」我好奇地說。

  「小妹妹,這可不是我喜歡的話題。」他狠狠地滅掉煙。

  「對不起。」我說,「我睡覺去了。」

  「敏感的小姑娘,所以容易受傷。」淩夏說,「即然都睡不著,不如我們聊聊吧。」

  「我可不願意再為一個陌生人受傷。」我開始反擊。

  他笑:「高三很苦吧?」

  「廢話,難道你沒念過高三。」一說到高三我就渾身沒力氣,於是把手肘放在陽臺上,撐起我的下巴。

  「當然念過,念書念到眼睛滴血。天天對自己說,你考不上就完了,考不上你他媽就去死吧。」他說粗話,不過並不顯得粗俗,一雙眼睛在夜裡閃著迷人的光茫。

  「我很喜歡你的歌詞。每一首歌。」我由衷地說。

  「聽說你作文很不錯,常常發表文章。」

  「你聽誰說起?」我驚訝。

  「和葉阿姨講電話的時候她提起的。」淩夏說,「我在和她商量,要把這邊的門窗都換掉,以後就可以在家裡排練了。」

  呵,真沒想到他和別人講電話時居然會提到我。

  「你學什麼專業?」對他好奇,我繼續採訪。

  「國際貿易與金融。」他很老實的答。

  「哇,你一月拿不少錢吧。」

  「多少算多?」他機智地反問我。

  「吃喝玩樂足夠就行。」我說,「再說你賺兩份工資,很多人都想的啦。」

  「唱歌不賺錢。信不信由你。」他說,「我只希望可以把樂隊養起來。」

  「你挺白癡的。」我說他。

  「都這麼說。」他照單全收。

  「我也挺白癡的。」想起博文,我罵自己。

  「會忘掉的。」淩夏完全知道我在說什麼,他安慰我說,「偶爾想起,痛也是一刹那而已。歲月會把你漸漸地變得無情,呵呵。」

  他的口氣多像叔叔。

  我沉默,再次跟他說再見。

  「好好睡。」他叮囑我,「一覺醒來,豔陽高照。」

  「下週末我再去聽你唱歌。」我說。

  「高三咧,」他掃興地說,「別太任性。」我轉身走掉。關上陽臺門的時候,想起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和某人挺像。

  我真的,挺,白癡。

  星期一一大早,葉細細在學校門口等我。見了我,忸忸捏捏地說:「對不起呵,前天發酒瘋咧。」

  我從自行車上跳下來,拍拍褲子不以為然地說:「什麼事?我早忘了。」

  「嘿嘿嘿。」她不好意思地笑著,拍馬屁似的過來要替我推車。我趕緊說:「拉倒吧,你細胳膊細腿的,被人看見還以為你欺負你。」

  「你就欺負我吧。」葉細細肯求地說,「你看我居然說出那些混帳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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