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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剛才在過道,不小心撞上這位小姐。」他說,「真是魯莽,再次道歉。」

  「沒關係。」我弱弱地說。

  「Joyce, Joyce!」等他們走後,劉翰文坐下來搖頭晃腦地叫著他的名字,「你記住我說的,有英文名字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像我二姐這種腦殘型的,只要對方腦門上寫著『男人』兩個字,她估計都hold不住。」

  「怎麼你二姐叫你小五?」我問。

  「我在娘胎裡的時候就叫小五。」劉翰文說,「其實我在家排行老三,不過我爸迷信,算命的說他生第五個孩子才能發財,所以就直接叫我小五了。我爸娶了四個老婆,別人都覺得他花心,其實吧,他這一生就愛過一個女人。我這一點跟他很像,我要是看准了誰,一定對她變著法兒的好,不會輕易變心的。」這個劉翰文,簡直是把甜言蜜語當狗皮膏藥,逮哪兒貼哪兒。

  「這話你到底跟多少人說過味?」我笑著問他。

  「不相信人!」他指著我說,「回頭收拾你。」

  他錯了,其實我信的。我為什麼不信?甜言蜜語不就是這樣的嗎?哪怕期限只有這短短的—秒,你只要懂得享受就好了,管它真假作甚。你認真了,反而就輸了。

  晚宴快結束的時候,劉翰文低聲求我說:「今晚就別回去了,這邊正好有開好的房間。咱們好好happy happy?」

  「我媽會殺了我的。」我說。

  「我保證不亂來還不行嗎?」他朝我舉起雙手發誓。

  「你不是還要陪人去打什麼檯球嗎?」我說。

  「就在八樓健身中心,陪他耍兩局,咱們就走。」

  我本該拒絕他,然後直接回家,但是我實在抗拒不了要再見一次那個叫什麼Joyce的人的誘惑,所以我也就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我們倆剛走出宴會廳的大門,就見衛維恩拎著大包小包從後面殺了過來。她氣喘吁吁地攔在我們前面說:「喂,二姐的生曰禮物,她忙眷泡帥哥,沒空,讓我替她放後備廂。你給我鑰匙。」

  「這麼多東西,你就陪她去吧。」我說,「我到樓上去等你。」

  「我女朋友可真體貼。」劉翰文在衛維恩的白眼裡露骨地表揚完我,和衛維恩一起去了地下車庫。

  我進了另—個電梯,按下了「8」這個鍵。電梯越往上,我覺得我的心跳就越加速。進入健身中心,我只看到他一人在檯球桌旁打得正酣。

  「二姐呢?」我強壓狂亂的心跳走過去故作輕鬆地問。

  「去洗手間了。」他說。

  「你一人?」我又問了句廢話。

  「可不?」他一面打球一面問我,「我的對手呢,他去哪裡了?我迫不及待地等著跟他好好較量較量呢。」

  「就來。」我試探著說,「我叫闕薇,認識你很高興。」

  「會打檯球嗎?」他轉過身問我,對我的名字一點兒也不感興趣。

  我失望地搖搖頭。看來,我的記憶真的欺騙了我。

  「我教你。」他忽然把手裡的杆子遞給我,並把我拖到桌子旁,教我如何執杆。他站在我的身後,我們貼得很近。

  他幾乎就在我耳朵邊上輕聲說道:「首先你得學會瞄準,瞄準是檯球運動中最為基礎的兩項基本功之一,幾乎在每次擊球中都需要用到,所以說,消滅敵人的第一步,就是先瞄準敵人。」他說完,手一動,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球已經應聲入袋。

  我回頭看他,他那棱角分明的側臉和堅毅的嘴角,簡直與那人如出一轍。我竟看得有些呆了。

  「你的玉墜,還真是特別,祖傳的嗎?」他打破沉默,眼睛盯著我胸前的玉墜。

  我一驚,下意識地捂住胸口,並且飛快地退出來,站到他的身後去。

  「怎麼了?」我的忽然失控嚇到了他。

  此時此刻,眼前的Joyce與我記憶中的那個人幾乎就要重合。

  可等我回過神來,卻發現他們又有些不一樣,那個人是狡黠的,他對我瞭若指掌,可是Joyce,他的眼裡寫滿了陌生與茫然,種種跡象都表明一點:他真的不認識我。

  我們面對面站著,忽然有些尷尬,健身房裡的LED顯示幕裡正在放城市宣傳片,片頭是一群老年人打太極。我看著螢幕,故意說:「聽說太極真能強身健體。」

  「是嗎?」他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拿精球杆走回球桌前,很明顯對這個話題一點也不感興趣,「你要不要自己試試?」他問我。

  「還是不要了。」我搖搖頭說,「我很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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