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秘果 | 上頁 下頁 |
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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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招呼也不打,就把我一個人丟在理科班。」我說,「我現在成績差成這樣,你起碼得負一半的責任。」 「不喜歡理科還選理科?」他說,「你就是這麼任性。」 「誰說我任性?」我回答,「你和我坐同桌的時候,就知道嫌棄我,我走了,你不高興壞了才怪!」 「胡說,我還挺想你的。特別是沒飯吃的時候。」他頭也不抬的在草稿紙上演算,沒有看到我紅一陣白一陣的臉色。 什麼叫挺想的?挺的意思,是超過百分之五十?還是不到百分之五十?比一點點想還要多一點?還是比較想的意思呢?總之不是非常想,也不是特別想,最後我的腦海裡浮現一個詞:雞肋。 我對他來說,只是雞肋而已吧! 我正胡思亂想,他又神秘兮兮的說:「不過,我替你打掃衛生的時候有發現……」,他說著,從我的床底下拉出一個塑膠袋。一看到那個塑膠袋我就差點暈過去。他卻饒有興趣的把塑膠袋打開,抽出那條——有破洞的牛仔褲!好吧,我承認,我已經忘記了它的存在,但它看上去確實傻透了。 「橫刀給你買的?」他指指,說:「老實說,這些衣服鞋子真的很不適合你。我看他的品味真有待提高。」 「不要隨便翻人家的東西啊!」我撲過去,將那條褲子搶過來,卷起來,用腳踢到床下,憋出來兩個字:「胡說!」 「哦,」他佯裝老道,「談戀愛也不算什麼大秘密,就是不能太放肆。」 「那你呢?」我牙尖嘴利的反擊,「雪中漫步算不算秘密?酒吧約會又算不算?」 「你真的想多了。」他說,「我和斯嘉麗沒什麼秘密,我和韓卡卡更沒什麼秘密。她們都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我呆住了,我真怕他說出他喜歡的是我這種類型的讓我徹底的話語來時,他從地上撿起那個塑膠袋,又掏了掏,掏出一個,相機。 說真的,我當時腦子裡完全沒有對那個已經被我忽視很久的「作案工具」有任何的概念,而是沉浸在他剛才的一番有關秘密的論述中,直到忽然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在靈活的擺弄它了。 我如夢初醒,心想,我應該已經把所有的照片都刪了吧……刪了吧……可是,似乎……應該還有一張……我沒捨得的…… 我緩緩的站起身的同時,他抬起臉,一臉錯愕和難以置信的表情,臉色蒼白得可怕,然後他把相機擺在了桌上,指著那張因為抖動而模糊,卻能清晰地看出他和某人緊緊相擁的照片,問我:「你是不是把你的相機借給過什麼人?」 晴天霹靂下,我患了失語症。 但他不依不饒,舉起來,湊到我鼻尖下,讓我仔細看清楚,繼續追問:「是不是橫刀?是不是?」 此時此刻,我只好,真的只好,選擇了,沉默。 「我會滅了他。」段柏文那天最後說。 (15) 寒冬的天中,萬物沉睡,天空中飄著灰色霧氣,校園裡沒有人的氣息,卻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灰色大鳥飛來飛去。 這麼冷的天,難道鳥兒們不該都飛往南方過冬嗎?還是它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早日飛回來,迎接春天? 那天,我一早就來到了學校,在操場上走了好幾個來回。操場上的雪化了,餘留一些小水坑,像一隻只迫切的想要洞悉真相的眼睛。 我低下頭,從鏡面一樣的小水坑裡看我自己。 不看不知道,看了嚇一跳。我發現我以前一直有些耷拉的嘴角,現在竟然也像斯嘉麗的嘴角一般,學會了上揚。但,卻不比那寒假前最後一次見到的斯嘉麗更好看半分,一樣的大餅臉,一樣的毫無生氣的于池子。 要變成另一種人,究竟有多困難,我說不上;但至少不會比眼睜睜的看著別人奪走你的愛人更加困難。 他是我的,從七歲的時候,我一直就這麼想。我付出太多,怎會捨得放棄?所以,哪怕是一錯再錯,我也要做最後的爭取。 想到這裡,我邁開腳步,往花蕾劇場走去。 橫刀早已經等在那裡了。 他怔怔的看著我,表情十分白癡。大概是因為我來之前梳洗打扮了一番,再加上新年新衣的緣故。 「米粒兒,你真漂亮!」他喃喃地說著,語氣像讚歎一幅畫。 算了,我既然我有求于他,自然不能和他為一個稱呼再較勁。我只是努力地呼吸,呼吸再呼吸,希望可以早一點讓預謀已久的淚水順利地流下來。 「別怕。」他得寸進尺,伸出手在我的帽檐上撥弄了一下,安慰我:「一會兒他來了,一切交給我就是了!」 怕?我怎麼能不怕?怕事情敗露,怕情何以堪,怕在橫刀和段柏文面前,我的標籤從此從「善良可愛美好單純」變成「原來你是這種人」。 其實我最怕的,是那一天段柏文看我的眼神——百分之百不含雜質的信任和同情的目光。其實,他哪怕只一丁點的懷疑我,我興許就破罐子破摔的交代了真相。可是,可是他怎麼可以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那麼溫暖和信任的眼神,想當然地認定這一切是橫刀所為。叫我怎麼捨得撕掉我的「雙面」,讓他看到真實世界裡的我,竟然也會使如此卑鄙伎倆,令他防不勝防。 我好希望自己變成不怕寒冷的鳥,用冰冷的體溫來抵抗這個殘酷的世界。 但可惜,我只能變成結冰的魚池子,雖然表面看上去堅硬無比,卻絲毫經不起溫暖的氾濫,最後無可抗拒地潰成一汪倒楣的水。 那晚,我躲在陽臺上給橫刀打電話。 「新年進步!」他很開心,「我考得不錯呢,進了前十!」 「橫刀,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你願意替我保守這個秘密麼?」 「我願意!」他的聲音像在婚禮現場發誓的新郎,除了激動,還是激動。 「還記得斯嘉麗和段柏文被處分那件事麼,其實事情曝光,是因為有人把一封檢舉信和一些照片,塞進了河馬的辦公室。」 「是嗎?」橫刀說,「這我還沒想到,誰幹的?」 「我。」我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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