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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1 段柏文
  PART 2 于池子

  PART 1 段柏文

  若動了心是死路一條

  我死得其所

  ――摘自段柏文博客《臆想是種強迫症》

  (1)

  心事長,衣衫薄的十七歲,我遇到她。

  開學第一天,她走進教室的時候我誤以為她是我們班的女生,拍老師馬屁所以幫老師拿講義。直到她做完自我介紹手執教鞭站在講臺上,用略帶童音的甜美嗓音帶大家誦讀起《沁園春雪》,我還猶如在夢中。

  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這麼年輕,這麼漂亮,這麼有品的老師?!

  而我又偏偏撞大運,被分到她班上。

  她姓李,叫李珥。一開始大家都叫她小李老師。一個多月後我知道了她的外號——小耳朵。我承認我可憐的心就快被這個妙不可言的外號活活搞死了,那個晚上我在一張紙上寫了無數個小耳朵小耳朵小耳朵,紙都快寫不下的時候,我才偷偷在角落裡寫了三個我自己都快看不見的小小的字:段柏文。

  和一紙深情並茂的「小耳朵」比,「段柏文」三個字偷偷摸摸地趴在那裡,像一雙心懷鬼胎居心叵測的小眼睛。

  「段柏文,你的班費沒交呢?」若沒記錯的話,這是她跟我說的第一句話。

  「沒錢了啊。」我說。

  她就站在我的課桌邊,伸直手臂取出我放在文具盒裡的五十元錢問我說:「這是什麼?」

  我故作幽默:「票面太大,怕你找不開嘛。」

  她在四周嘻嘻嘻哈哈的笑聲裡把錢找給我。我聞到她指尖特殊的香味,像六月清晨的茉莉鑽進我的鼻孔。我如同被瞬間點穴,整個人軟得像個沒出息的爛柿子。

  待她走了,同桌于池子低聲罵我說:「好個老段,連老師都敢調戲!」

  「注意用詞!」我呵斥她。

  「你是故意不交班費的吧。」她哼哼。

  準確地說,于池子算得上是我的發小,我們從幼稚園的時候開始就是同學,我倆之間,用一個字形容:熟。用兩個字形容:太熟。被她看穿我有些心有不甘,不過我並沒有多做解釋,我早知道這個世界紙包不住火,刻意隱藏和欲蓋彌彰都是頂頂愚昧的一件事。

  只是于池子不肯放過我,在午餐時間問我三次:「你是不是喜歡上小耳朵老師了?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嘛?!」

  「是!」我坦白承認。

  因為我知道,如果我不這樣回答她,我想好好吃完這頓午餐的可能性等於零。

  于池子冷笑一聲:「也不怪你忽然開竅,我們班一半男生暗戀他,不過很可惜,據新華社最新消息,人家已經名花有主啦。男朋友那個帥就不提了,還特有錢,用路虎接她下班,你們這幫臭小子,全被比下去,比螞蟻還渺小!」

  我裝白癡:「路虎是啥玩藝兒?」

  于池子憤憤地說:「你就演吧,有朝一日拿了金馬獎或許人家會多看你一眼。」說完這話,她端起飯盤,坐到了靠窗的位子上去。

  她憤憤不平的樣子讓我覺得滑稽透了。九零後的女生都一個樣,不是活在電視劇和漫畫的世界裡,就是活在追星的世界裡,不是為毫不好笑的事情笑得全身痙攣,就是為不該生氣的事氣得七竅生煙,不成熟到了極點。

  我對這些女生以及她們的將來著實沒什麼指望,於是乎,初中三年,身邊好多人都戀愛了好幾輪,我卻在這方面毫無建樹,成為眾人恥笑的笑柄,畢業晚會上還被好事者于池子榮幸地頒發「永不開花的鐵樹」手繪證書一枚。

  那天晚會結束後,我們幾個平時關係好的男生決定背著大人出去喝點酒,向我們的成人儀式發起最後的猛烈的進攻。有人介紹了一個很來事的酒吧,叫「算了」。那還是我一次去酒吧,氣氛不錯,音樂正好。我喝得酩酊大醉,和大家堆啤酒瓶玩,正HIGH到極致的時候有不認識的女生過來跟我要電話號碼,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喝高了,整個人趴到我身上,連聲叫我「帥哥哥帥哥哥」,叫得我頭皮發麻。我推開她,大喊一聲「救命啊」,就跌跌撞撞奔出酒吧大門,一頭撞到正來找我的于池子身上。誰知道那女生還不放過我,竟然追著我跑了出來,要不是被于池子一聲怒喝硬擋回去,我搞不好真要撥打110脫險了。

  所以說,段柏文什麼都不怕,就怕女人。

  然而這一切,在遇到她之後仿佛一下子全都變了。我少得可憐的「情商」突飛猛進不說,人也變得多愁善感,就連飛輪海的某首歌中我總是聽不明白的歌詞都被我一下子理解了:

  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我感覺我變了誰讓我變了
  原本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卻被你解開了簡單的解開了

  我盼望每天的語文課,像兒時盼望每個可以撒歡兒的週末。她走進教室我的呼吸就開始變得困難,肢體變得僵硬,思想搖擺不定。在她的學生裡,我顯然很不出眾,她找人讀課文也好,回答問題也罷,我都仿佛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外。有時候我很希望她能發現我,大聲叫我的名字,但我又怕那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我會因為緊張而回答不出一個最最簡單的問題,從此在她心目中留下「劣等生」的可悲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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