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離歌Ⅱ | 上頁 下頁
十七


  「對不起。」她說,「我真的不知道咧。」

  「她走的時候,有留短信給我。」我詐她。

  「是嗎?」于安朵說,「說什麼呢?」

  「提到你。」我說,「大家都是聰明人,何必說得那麼清楚。」

  「馬卓。」于安朵意味深長地歎了一口氣,又靠近我一些,才說,「別說我沒勸你,離顏舒舒那種人最好遠一些。你把她當朋友,人家未必。你瞭解她的底細嗎?知道她每天都幹些啥嗎?省省心吧,不該我們管的事情,最好不要摻和,你說呢?」

  說完這句話,她退回到房門前,對我說:「晚安。」然後把我一個人留在門外。

  我當然不會放過她,又用力地敲門。

  她又打開門,問我說:「還有什麼事?」

  「如果她出什麼事,我會告訴學校的。」我說。

  她微笑著答我:「好的。」

  門又關上了。

  我站在那裡,好幾分鐘,我都有些手足無措,因為于安朵根本不吃我這一套。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她心裡有鬼,但是她不怕我看得出來,畢竟眼神不算證據,她對這一切都運籌帷幄,了然於胸。但她對這一切越運籌帷幄,就說明顏舒舒越危險。

  該怎麼辦呢?

  就在我努力思考的時候,眼前的門又打開了,不過這回出來的不是于安朵,而是剛才那個看上去特別膽小的女孩,她手裡捏著一張草紙,看上去還是慌慌張張,經過我身旁,她悄悄伸出手拖了我一把。我心領神會地跟著她走了很遠的路,一直走到樓道那邊。她才停下,用顫抖的細小的聲音對我說:「出校門左拐,『算了』酒吧。記住,千萬不要帶人去,不然顏的名聲就完了。」

  說完這句話,她一溜煙地跑到了廁所裡。

  (9)

  當我用那張似乎早有預謀的出門條輕鬆地走出天中的校門時,才發現,一切也許沒那麼輕鬆。

  我穿了一件可以擋住我腦袋的連帽黑色外套,帶著手機和手電筒,除此之外,我不知道還能帶些什麼。

  我也想過要叫著肖哲,但那個女孩的話讓我不敢輕舉妄動。我知道名聲對一個女孩的重要性,更重要的事,我怕萬一本來沒啥事,卻被我的冒冒失失弄出事情來,反而中了她們的圈套,那就鬱悶了。

  思前想後,我還是沒有通知任何人。

  我決定隻身前去,先探探虛實。

  我的臉蛋因為這一晚的興奮還漲著通紅,此刻才稍稍冷卻下來。涼風像是想要把我心頭某些蠢蠢欲動的冒險情緒壓下去,又像是煽動得某場演出的熱身,欲言又止,趁機撩撥。

  其實我從來沒有去過酒吧,甚至不確定我的打扮會不會被拒之門外。這個叫「算了」的酒吧我早有耳聞,天中論壇上很多人津津樂道的好地方,好像被稱之為什麼「戀人的天堂」。很俗的名字,就算無數天中學子對它心嚮往之,我還是毫無好奇之心。

  也許是夜深了的緣故,我走進去才發現,這個酒吧也沒有我想像中那樣吵,小舞臺上放著輕輕的虛幻的音樂,還很動人,令我對它的反感立刻減輕。

  我四處環顧,沒有顏舒舒的蹤影。

  我打算還是先給她打個電話。我心想,如果她真的在這裡,我一定可以循著她特別的鈴聲找到她。

  果不其然,我按下通話按鈕不到三秒鐘,就聽到了那熟悉的令人抓狂的手機鈴聲!我的心一陣狂跳,側耳仔細聆聽,發現鈴聲從大廳後面的一扇看似包廂的門裡傳來。

  我把手機放在貼身的口袋裡,向那扇門走過去。

  我承認,那一刻,我感到一些前所未有的害怕。這裡的空氣實在是太糟糕了,而且,從我剛剛進門起就有幾個酒保盯著我上下打量,我很怕他們會突然沖上前來,問我是誰或者把我拉到哪裡坐下逼我喝酒或是買單。

  這樣想著,我已經走近了那扇門,我用冒著冷汗的手心按著門,正準備推開它,沒想到它卻自己打開了。我抬眼看,發現站在我面前是一個瘦骨嶙峋的光頭,他一隻手裡捏著一瓶褐色液體的酒,打開門後就東倒西歪地搖了出去,就像沒看到我似的。

  我側身走進去,眼前是一個不算小的包廂,一側有一個吧台,吧臺上放著大大小小數十瓶五顏六色的洋酒,後方擺著兩張檯球桌,擊球聲啪啪作響。

  而在正中的一張巨大的紅色沙發上面,正坐著五六個姿態各異的人。

  最醒目的是一個穿無袖緊身T恤的男人,身上的膚色幾乎和T恤的顏色一模一樣,肩膀很寬,坐著的樣子看上去比所有人都高一頭以上。那人身上的肌肉塊塊突出,像隆起的腫包,著實令人作嘔。我的眼睛再往下看,立刻發現了顏舒舒。整個沙發有一半的位置都被她占了,她面頰緋紅,赤腳,穿著一條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金屬紐扣都沒有扣好,隨時有褪下來的可能。我進去時,她剛剛把手放在吊帶衫的一根肩帶上,試圖扯下它——她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雙眼一直看著她對面一個站得高高的,卻俯下身尋找著絕佳鏡頭的「攝影師」。

  我想也沒想就沖過去,腳步踉蹌,但沖得極快,我拉起她那只著了魔的滾燙的手,把她的肩帶重新拉回她的肩膀,低聲說:「跟我走。」

  「你誰?」她抬起眼,我才發現,她全身都緋紅,纖長的身材就像根細細的高梁。看樣子她已經醉得不行了,凝視了我好幾秒,她才指著我大聲說:「哦,馬卓,親愛的,是你呀,你怎麼來了呀,快來快來,陪我喝酒。」

  我用力拖她,但根本拖不動,她就像是被什麼奇異的膠水,給粘在了那張沙發上。

  「你走不走?」我揪了她的頭髮一把,忿忿地吼她。

  「不走。」她連痛覺都喪失了,乾脆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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