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揮著翅膀的女孩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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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人對這張表夢寐以求啊。」季鬱裝出流口水的樣兒說,「要是可以買這張表,傾家蕩產我也願意呵。」 「給你。」我塞給她。 她卻直往後躲,呵呵笑著說:「給我也是白給,我看你還是填了算了,填完了就可以背著書包離開學校,提前放假啦,不知道有多快活哦。」 我的心掙扎得很厲害。 就是那一天放學,我第一次見到了他。他比我想像中要成熟一些,開了輛寶馬,在我家樓下等我媽媽下來。 三人面對面撞上了,媽媽只好介紹說:「小姿,這是劉叔叔。」 我點點頭。 「這就是小姿?」他睜著眼睛說瞎話,「阿寶,你女兒跟你一樣的漂亮呢。」 「睜著眼睛說瞎話。」我說。 他哈哈笑。媽媽拍拍我的頭,嗔怪地說:「這孩子一點禮貌也沒有。」 「走啊,小姿,一起去吃飯?」他向我發出邀請。 站在一邊的媽媽並不說話。 「不去了,作業好多。」我說完,飛速地朝樓上沖去。進了家門,從視窗望出去,看到他的車載著媽媽離開,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個人也不是那麼討厭的。 其實還是夏天,不過天已經涼了。 媽媽回來的時候,我穿著單薄的校服,正在陽臺上拉小提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些冷,我最喜歡的曲子拉到一半,腦子裡忽然一片真空,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媽媽靠在陽臺的門邊,端了一杯咖啡問我:「你怎麼了?繼續啊!」 「不會了。」我說。 「天天拉的怎麼會不會呢?」她驚訝地說。 「不會了。」我把琴收起來。 有很多的事情都是這樣,說不會說不會了,這麼奇怪,這麼沒有辦法。 「你是壓力太大了。」媽媽把手放在我的額頭說,「星期天,媽媽和你一塊逛街去,買幾件新衣服吧。」 「不用了,你替我做的衣服夠多也夠好看了。」 「女孩子再多衣服也不多啊。」媽媽皺著眉頭埋怨我說,「更何況,我做的衣服你又從來不穿!」 她不知道,我不是不愛穿,是一穿到學校就引人注目。我跟她不一樣,我不習慣被人注目,像是把自己放在放大鏡前讓人欣賞一般,說不出的彆扭和傷心。 「再拉一曲吧。」媽媽說。 學琴其實一直是媽媽的意思,我感覺我在這方面沒什麼天賦,媽媽找來很好的老師,花了很多錢教我,我卻是這樣的沒出息。 我勉為其難地把琴再拿出來,乾巴巴地拉著,我真不明白,她怎麼會聽得那麼認真。 「小姿。」我拉完了,媽媽忽然問,「你覺得他怎麼樣?」 「挺,挺,挺好的。」我變得結巴起來。 「我也覺得還好。」媽媽微笑著說。 我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我沒想過她會這麼單刀直入地問我。 「你是不是要結婚了?」我鼓足勇氣問她。 「也許吧。」她說。 她並沒想到徵求我的意見。 我把那張直升的表放在餐桌上,她也並不關心。 戀愛是要花時間和精力的,媽媽在家的時間開始越來越少,我常常一整天都看不到她,有時候在夢裡,會感覺她立在我床頭嘆息,這是一個我從小到大就有的夢境,只有一次醒了發現竟然不是夢,因為我看到她穿著睡衣關門而去的身影。 那嘆息,應該是真的。 我是媽媽的負累,我已長大,我必須離開。 我鼓起精神對付省一中的提前招考,外婆有空常常來煲湯給我喝,她還給我買了漂亮的大包,說是將來住校可以用得得著。媽媽拎著那包皺著眉說真難看呃,再說聽說省一中也可以不用住校的,我不想讓小姿走讀。 「不用的。」我把包拿過來說,「其實住校也挺有意思的。我還沒試過呢。」 我都不知道,我和媽媽,到底哪一個更虛偽。 按我的成績,考上省一中問題應該不大,可是誰也沒想到的是,就是考試的前一天,我病倒了,高燒差不多有40度。媽媽回家的時候,我已經燒得神智不清,躺在沙發上說胡話。 我說:「媽媽,我可能要死了。」 媽媽抱抱我說:「小姿你莫瞎說,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我真的要死了。」我說。 媽媽揮手就給了我一耳光,長這麼大,她第一次打我,下手是如此的重。我昏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我頭痛欲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他在床邊陪我,見我睜開眼便對我說:「你媽媽單位有點兒事,她去一下,馬上買了早點就回來。」 「幾點了?」我問他。 「6點半。」他看一下表答我。 「你開車來的嗎?送我回家拿准考證,我今天要考試。」 「有什麼比身體更重要?」他說,「先把病養好再說。」 我不理他,一把扯掉了手上的吊針,從床上爬了起來直往外走。他攔住我說:「小姿,你不要這麼任性啊,會被媽媽罵的。「 「你不送我我自己可以打車。」我攤開手說,「借我20塊錢不算過分吧。」 「你這孩子!」他搖頭說,「好吧好吧,我送你。」 他在車上一直不停地給媽媽打電話,可是媽媽的電話不通。回到家裡,他逼著我喝了一杯熱牛奶,又替我做了個煎蛋,我一點食欲都沒有,於是推到一邊。 他不放心地說:「小姿,不行不要硬撐。」 我不做聲。 他卻笑了:「我小時候也是這樣的脾氣,一根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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