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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想請你幫忙。」紀漢文說:「我此行專為此而來。」

  我停止哭泣。

  「是這樣的,」紀漢文說,「你姐姐走後我們一直不敢告訴我媽媽,我媽媽一直住院,是絕症,我不想他再受打擊。聽月月的養父告訴我月月其實還有個孿生的妹妹,我就查到了關於你的一切消息。」

  「查我?」我驚訝地說:「你都知道我些什麼?」

  「知道你喜歡去雲盤山,和你的員警男朋友一起。知道你工作不如意,天天被一個老女人罵!」

  我悚然:「你究竟想要我做什麼?」

  「安慰我母親。」紀漢文說,「她視你姐姐如親女兒。」

  「好笑!」我說,「我憑什麼相信你?再說,這事又與我何干?」

  「你要是不信。」漢文說,「可以去問你媽媽,至於你,我不會讓你白乾,至少付你十萬。你的工作很簡單,就是常常到我媽媽面前晃晃。醫生說過,我母親活不過一年。」

  有這麼好掙的錢?

  祖墳冒青煙?

  我的腦子飛快地轉著,一年十萬!相當於在這個酒店至少要幹十年,還不必再受那個老巫婆的氣,真是個好差事。

  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幹了,然後我對漢文說:「明天答覆你。」

  他很滿意,打的送我回家。車上我問他:「那個月月,為什麼要自殺,是不是你害的?」

  「我沒時間陪她,她得了輕度的抑鬱症,後來發展到臆想,總認為我和我女秘書有染。我對她關心不夠。」漢文說:「我走後我一直寂寞。」

  「我相信。」我說。漢文一看就是一個寂寞的男人。

  還是個孝子,我雖替我沒見過面的姐姐傷心,卻也不太恨漢文。

  要是我,我才不會那麼傻。

  從山上墜下,粉身碎骨。真不是一般的傻。

  回到家裡,父母已嚴陣已待。

  我問他們:「真的?」

  媽媽點頭。說:「紀漢文找過我們,我們沒同意,沒想到他卑鄙到自己來找你。」

  「沒什麼。」我俯身跪到爸爸媽媽中間說:「一切都沒有改變。真的沒什麼。」

  然後我打電話給明陽。

  明陽很快趕到。媽媽視明陽如救星,把我交到他的手裡。我趴到明慢的肩上說:「明陽,明陽,居然有人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父母是誰。」

  「好啦。」明陽抱著我說,「將來我們的孩子一定是幸福的。星星我們結婚吧,我就快湊齊買房的錢了。」

  「好。」我緊緊抱著明陽說,「我們結婚。」

  三天后我隨漢文登上了去南方的飛機。我沒有告訴明陽真相,因為他如果知道,一定不會讓我去。我只是給他留了一封信,告訴他等我回來,我一回來我們就結婚。

  漢文很體貼地替我系好安全帶,飛機起飛我刹那,我感覺我其實並不是單單為了錢在做這件事,冥冥之中仿佛有什麼在牽引著我一路而去,令我身不由已。

  到了漢文的家才知道他真不是一般的有錢,我的姐姐過得不是一般的富足生活,只可惜她想不開,命短。

  漢文拉開她的衣櫥說:「要是不介意,她的這些衣服隨你穿。要是介意,我再替你買。」

  我挑了很久,那些衣服都不適合我。我對漢文說:「還是穿我自己的自在些。」

  「那可不行。」漢文說:「別忘了你的工作。」

  那夜我在姐姐的床上入睡。漢文說姐姐一有點響動就睡不著。所以他們結婚不久就分房睡了。她的床很柔軟,我一覺睡到天亮,我一點也不怕。

  也不覺得陌生。

  第二天一早我穿著姐姐的紫色長裙到廚房裡給自己做早飯吃,端著麵條出來的時候正碰到漢文下樓,他一見我,如被人點穴。癡呆呆叫我月月。

  我說:「對不起,我是星星。」

  那一刻我知道他愛我姐姐。

  是我姐姐沒有福氣。

  我問他:「吃麵條麼,我給你下雞蛋面。」

  「吃!」他肯定地說,「只是太麻煩你了。」

  「沒什麼,」我提醒他,「你可以加我工錢。」

  他掩面說:「你不能說話,你一說話就不像她,她永遠懶懶的提不起精神來,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愛上她的懶,認定那樣的女人是我的,可是我的愛害了她。無論如何,她再也不會回來。」

  「好了,」我說:「好啦好啦,吃完飯開工嘍。」

  漢文的母親住在醫院裡。

  那醫院不錯,鬱鬱蔥蔥。我們推她出來散步。她不停地埋怨我來看她太少。

  「以後保證一天一次。」我說。

  「你看來心情不錯。」漢文母親說:「說話聲音都脆一些。」

  「當然。」我胡謅說,「我最近深感活著的意義。」

  漢文焦急地朝我擠眼,我才發現自己說錯話,可她母親並不介意,親熱地摸我的頭髮,說:「怎麼剪短了,你還是長髮好看些。」

  「你兒子說短髮好看。」我朝漢文擠眼。他不睬我,眼光飄向一邊。

  從醫院一出來,他就說:「你真是世界上最拙劣的演員。」說完了又說:「不過我想我媽媽會喜歡你。」

  我可不想演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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