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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酒店裡客人很多。全是有錢人,我見多了,並不在意誰來誰走。不過漢文給我的第一印象就非常的深刻,他很儒雅,一看就是個成功的商人。

  最主要的是,一個外地人,一來這裡就找雲盤山,不知是何用意?

  秋天天已涼。

  酒店裡冷氣很足,我凍得手指冰冰的。

  接過我手裡的鑰匙牌的時候,我們的手不經意相觸,他說:「小姐你有些冷,小心別感冒了。」

  我以笑作答。

  上班時間不能和客人多話,更何況經理已在不快地看我。不過他走後我在電腦裡重溫一眼他的資料,紀漢文,廣東人。六六年出生。

  三十早已出頭。

  看不出來,他看上去很年輕。

  那些天我們前臺有人告假結婚,人排不過來。我很久輪不到休息。上班累不說,還得看大堂經理那張冰冷的臉。我們的經理快三十歲了,她對客人和上司笑起來永遠是甜甜的,對我們卻從來沒有過笑容,原因很簡單,妒忌我們比她年輕漂亮。但是上面很賞識她,認為她很會管理,看樣子她還會一路升上去。慘的是我們,在她的手下不能做錯事,不然日子真是難過,訓一頓算是輕的了,動不動給你小鞋穿,獎金被扣得七零八落。私底下,我們都叫她老巫婆。

  忙起來當然沒時間約會,明陽想我,打電話到前臺來找我。不巧的是正好是老巫婆接的,黑著臉把聽筒遞給我。

  明陽說:「星星,什麼時候輪到你休息啊,我帶你去雲盤山玩,不然天涼了晚上就不好去了,會凍到的。」

  老巫婆就站在邊上,我不敢多話,吱吱唔唔。

  明陽說:「是不好講話吧,那你有空了打給我,我手機一直開著。」「好。」我說。

  掛了電話。老巫婆發言了,她要說的話我早知道:「程星星,上班時間不許打私人電話你都不知道?讓我說你什麼好呢?」

  我低著頭,任她數落。

  恰好漢文來前臺寄存東西,老巫婆一轉背他就很幽默地對我說:「我賭你到了她那個年紀還是比她漂亮,而且脾氣會比她好。」

  「不想我被扣獎金,就別和我說話。」我沒好氣地說。

  「當心我告你對客人不禮貌。」他微笑著警告我。

  「隨您便。」我把寄存單遞給他說,「先生請收好。」

  他很認真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說:「何時下班,我請你喝咖啡。」

  我有二年的工作經驗,知道怎麼對付這樣的客人。我低聲說:「好,我下班的時候打你的房間電話。」

  「別是空頭支票。」漢文說,「我可等著呢。」

  「祝你好運。」我說。

  終於等到下班,不過已是深夜,我打電話讓明陽來接我,怕他在門口等,換了衣服急匆匆地往外走。明陽沒等到,卻看到漢文,他看著我說:「我打聽過了,你這個時候會下班。」

  「省省。」我說,出了酒店的門我一向伶牙俐齒,「我男朋友馬上會來接我。你得靠邊站著。」

  「你長得真像一個人。」漢文感喟說,「我看到你第一眼就嚇一跳。」

  「編吧,」我說,「我聽著。」

  他掏出一張照片給我看。路燈下,我嚇了一跳,以為是我自己的照片,但是我沒有穿過那樣的衣服,那樣的品牌只在雜誌上見過,價格非我能承受。這一點我還能肯定。

  「誰?」我尖聲問他。

  「想知道?」漢文說,「想知道就陪我去酒吧。」

  這種泡妞的招數不算高明,儘管我好奇心不小,但我可不願意去冒這個險。我們酒店裡的小姐因為跟著客人出去丟了工作的例子不少,我很在乎我的這份工作,我得存錢,和明陽一起買套小房子,然後結婚。

  我的女友蘭已經在離雲盤山不遠處有了自己的別墅,和她比起來,我的願望其實很低微。但是她嫁了個半老頭,從這點來說,我覺得自己比她幸運。

  沒有文憑只有姿色的女孩子,如果潔身自愛,總要比別人活得苦一些。

  等了很久明陽也沒有來,他很少遲到,我有些焦燥不安。何況身邊還立著個陌生男人執意要請我喝酒。

  CALL機響了,是明陽。

  漢文把他的手機遞過來,我不客氣地拿了回電話。

  明陽一邊跑著一邊說話,說是隊裡有急案,來不了啦。

  「沒事。」我說,「我打的回去好啦。」

  「行。」明陽說,「自己小心。」

  手機還給漢文,他笑著對我說:「你看,上天給的緣份。」

  「呵呵,」我說,「可惜我從不泡吧。」

  「不信。」漢文說,「你這麼年輕漂亮的女孩,怎麼會不坐酒吧?」

  「我是好女孩。」我說,「而且沒錢。」

  「我是好男人。」漢文說:「見你如他鄉遇故知,我無非份之想,你大可放心。」

  「泡妞的男人都這麼說。」我揮手叫的。

  我上車的刹那看到他的表情,有些落寞。他穿深灰色的西服站在秋天的夜色裡,那表情我怎麼覺得似曾相識。

  竟有些被打動。

  一個陌生的男人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有他自己的寂寞。雖然這寂寞與我無關,可我是個同情心極強的女孩子,何況他手裡有張照片。只是那女孩不是我。

  可她真的和我很像。

  世界很小,離奇的故事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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