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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想吵架怎麼著,如果吵架能讓你心情好起來,我陪你吵!」高澎有點火了,「大清早的就拉著臉,你自己也不照照鏡子,要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我不吭聲了,心虛,也沒心情跟他吵,早上突然見到耿墨池的事讓我無法平靜。虧他想得出來,搬到我對面住,他到底想幹什麼?我的心裡亂極了,到了高澎的哥們那,根本心不在焉,他們說了些什麼,我完全沒印象。高澎見我這樣,就要我自己先回去,免得影響他的心情。一聽這話我立即站起身連招呼也懶得打就自顧出了門。高澎追了出來,跟我吵,說我沒給他面子。我說不是你要我走的嗎,我給你面子,誰給我面子。高澎罵了句你有病啊,玩得起就玩玩不起就拉倒。拉倒就拉倒,我頭也不回的打了輛車絕塵而去。

  我不想回家,就獨自進了家酒吧,這家酒吧還是高澎帶我去過的,裡面空氣很差,燈光曖昧,煙霧彌漫中男男女女或竊竊私語或高聲浪笑,我坐到吧台前叫了杯酒自顧喝了起來。我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打了輛車回彼岸春天,開始還不覺得怎麼樣,在車上一顛簸,我的頭就昏得連路都看不清了。我搖搖晃晃地往莫愁居去,來到湖邊的岔路口,頭更昏了,根本搞不清哪棟是莫愁居,因為湖邊的三棟房子樣子都差不多,我憑著記憶摸索著朝一棟亮著燈的小樓走過去,摸到門口,邊按門鈴邊大聲地喊:「小四,小四,快點開門!」

  門開了,我卻撲倒在門口吐了起來,吐得我黃膽水都倒出來了。背上有一雙大手給我輕輕地拍,邊拍邊說:「又喝成這樣,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墮落的?」

  我抬頭,一臉的眼淚鼻涕,竟是他,耿墨池,我怎麼跑他這來了。我站起身,暈頭暈腦地問:「我怎麼在這?」

  「這得問你自己。」耿墨池扶住我說。

  「拜託,送……送我回家,我看不清路。」

  「你這個樣子能回家嗎?」

  耿墨池不由分說就把我拽進屋,我踉蹌幾步一頭栽倒在客廳柔軟的沙發上,我記得我當時是睜眼看了看他的,他朝我走過來,溫柔地撫著我的臉,說了句什麼我沒聽清,我推了推他,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滿室的陽光,揉了揉眼睛,陌生的房間。耿墨池坐在窗口的沙發上看報紙,見我醒來,就合上報紙說:「你醒了,起來吃點東西吧。」

  「我怎麼在這?」我有氣無力地問。

  「你老是問這樣的問題,」耿墨池正色道,「你連自己怎麼睡在這的都不知道,我不曉得你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

  我掙扎著想起床,但剛坐起來頭就一陣猛烈的疼痛,我「哎呀」一聲又倒在了床上,但我的意識是完全清醒的,摸了摸身上,還好,穿了衣服。

  「放心,我沒碰你,」耿墨池掃我一眼,「好像我沒跟女人睡過覺似的。」

  我瞪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舒服就再睡會兒,我已經給你的保姆打過電話了,昨晚也是她給你換的衣服。」耿墨池看著我,聲音又恢復了溫柔。

  「對不起,我……」我扭過頭,不敢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溫柔。

  「知道我為什麼要搬過來嗎?」他繼續說,「因為我的時間不多了,我想在我最後的時光裡天天看到你,放心,我不會打擾你,遠遠地看著你就可以了。」

  我蒙著被子不說話。

  他走了過來,抱住我,拉開被子撫摸我的臉,「為什麼我們總是要相互折磨呢,我們為什麼不能好好相處?我們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不是嗎?」

  我閉上眼睛,感覺如此溫馨,耳邊卻想起另一種聲音,千萬別接受,別上他的當,他只是想囚住你的心,讓你一輩子記住他,可是記住他就是給他陪葬,你想給他陪葬嗎?

  「我是真的好想跟你在一起,別拒絕我,我的時間不多了,」他抱住我,吻著我的耳垂,聲音哽咽,「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陪我,考兒,陪著我好嗎?」

  我無法形容當時內心的掙扎,我是極力要拒絕他的,可是行為卻和理智背道而馳,我居然也起身抱著他,跟他相擁在一起很久都沒有說話。臥室玻璃門外是空曠的露臺,幽幽的湖水蕩著溫柔的漣漪,茂密的水草隨風飄搖,又是一陣風吹過,幾片金黃的落葉旋轉著墜入湖中。我看著那些隨風飄落的黃葉,心裡在哀哀地祈禱,老天啊,讓幸福更持久些吧,別帶走他,讓他留在我身邊,即使他不屬於我,也讓我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可是另一種聲音卻說,別傻了,不可能的,他終究是要離開這世界離開你,忘了他吧,否則你會一輩子身陷痛苦而不能自拔,你希望這樣嗎?

  兩種分裂的思想在我腦子裡交戰不休。我不知道怎麼辦了,能怎麼辦呢?我完全沒有拒絕他的勇氣,他邀我與他共進午餐的時候,我居然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一答應馬上又後悔,飯吃完了都還在後悔。

  「給你彈首曲子吧。」飯後他坐到沙發上看著我說。

  我也看著他,不知道是接受還是拒絕。

  「不想聽嗎?以後想聽都沒機會了……」他微笑著,目光迷離地在我身上流連。我點點頭,心裡一陣抽搐。最怕他說這樣的話。

  好久沒聽他彈琴了,竟是蕭邦《離別曲》,第一次聽他彈琴就是彈的這首曲子,我聽著聽著幾乎落淚,這個時候跟我說離別,他想讓我死嗎?

  「換首曲子吧,為什麼不彈那首《昨日重現》?」

  「昨日還需要重現嗎?昨日一直就在彼此的心裡,不是嗎?」

  我茫然地看著他,天,他彈琴的樣子好迷人,眉頭緊鎖,表情憂鬱凝重,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熟練地舞動飛越,彈到動情處他會閉上眼睛,神情浪漫不羈,還有眉目間那若有若無的孤傲,讓人想接近又不敢觸碰。多好的人啊,我怎麼會碰到這麼好的一個人,在他身上凝聚了我對男人的全部幻想,我何其的迷戀他,也何其的恨他,明明被他傷害,被他折磨,卻仍然渴望和他在一起,我是想拒絕的,我知道繼續跟他相處下去的後果,知道又怎樣呢,我拒絕得了嗎?

  「你很像一個人。」他忽然說。顯然我在看他的時候,他也在用餘光看我。

  「像誰?」我很好奇。

  他別過臉,深深看我一眼:「像我妹妹安妮,不是長得像,是氣質像。」

  我一愣,像他妹妹,這樣的話好像也有人跟我說過。

  「怎麼不說話?幹嗎這麼看著我,像我妹妹讓你不高興嗎?」

  「不是,」我自嘲地笑笑,「我想我是長得太大眾了吧,老是有人說我像某個人。」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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