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千尋 > 如果可以這樣愛·續 | 上頁 下頁
六八


  「沒有啊,前陣子跟她打電話都沒聽她說,好好的,怎麼就……」

  「緣分嘛,很難說的。」陳錦森避重就輕,迅速轉移話題,「你什麼時候來深圳的,能遇見你真是讓我很高興!」

  「兩三個月吧。」我回答得心不在焉,腦子裡閃出安妮天使一樣美麗的面孔,看來她的任性和嬌縱還是一點沒改,要不好好的戀愛怎麼說結束就結束了呢?

  吃完飯陳錦森禮貌地開車送我回南山的公寓。他好像故意把車開得很慢,不慌不忙地跟我說著話,兩個人突然局限在狹小的車內,氣氛忽然就變得微妙而又驚心動魄起來,我不敢正視他,望著車窗外出神。此時正是這個城市夜色繁華到極點的時候,我們的車夾在燈河中,只剩兩個亮點,我忽然覺得尷尬,車內氣氛沉悶極了,狂亂的心跳連我自己都覺得害怕,不知道在怕什麼。

  直覺這個男人很危險!這危險源于他身上自然散發出來的某種潔淨迷離的氣息,若有若無地彌漫在空氣中……他用了香水,很高貴很內斂的那種!我以前一直不太欣賞男人用香水,自己也很少用,直到遇見耿墨池。耿墨池是從巴黎過來的,除了他,我還沒見過用香水用得如此絕妙的男人,那淡淡的,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的幽雅氣息時刻在夢中喚醒我麻木的記憶神經,讓我陷入無邊的迷惑和期待中。可是今天在陳錦森身上,我再次被味道不同卻一樣蠱惑人心的男性氣息所迷惑,這就是我心跳加速的原因?

  「Cathy,我們應該多見面,緣分這個東西是轉瞬即逝的。」陳錦森把車停在社區門口,話說得很深。我別過臉,裝作沒聽見。他下車親自為我拉開車門,還給了我一張名片,平靜的微笑無法掩飾他眼中的迷亂和不舍。

  「謝謝你的晚餐,」我禮貌地朝他點點頭,又揚起VERSACE的包裝袋,「還有你送的衣服,再見!」說完我轉身就走。

  「Cathy!」他在背後叫住我,突然拋出一句英文,「I really believe in people and their adventure in their life, you should also believe……」(我絕對相信人和人的奇遇,你也應該相信。)

  一連幾天上班我都走神,心不在焉,不是張冠李戴搞混了文案,就是同事跟我說話時,我答非所問。實在進入不了工作狀況,我只好放下手頭的事,泡杯茶悶悶地發呆。

  我已經很久沒喝過咖啡了,潛意識裡很害怕那種熟悉的味道。可是我連做夢都夢到西雅圖的味道,那溫暖的濃香,如久別的故人反復出現在夢境中,或近或遠,可望而不可即,我貪婪地呼吸著,咖啡的濃香漸漸變成了他的味道,淡雅溫暖,熟悉而安詳的感覺一下就包圍住我,夢裡有淡淡的香煙氣息,還有隱約的薄荷香氣。那正是他的味道!

  我常常在夢境中哭泣到天明。

  有一次我竟然夢見跟他面對面站立在西雅圖的碼頭邊,他的聲音遙遠而輕微:「我不明白,為什麼在我最後的日子裡,你還是絕情地離開。」

  我鼻子發酸,膝蓋發軟,胸口痛得連聲音都變了調子,一字一句,宛如掏心:「沒有辦法,墨池,如果我不離開,你一天也得不到安寧!」

  「可是你走了,我更加無法安寧!」他看著我,目光哀戚得讓人不忍直視,我低垂著頭根本就不敢看他,只聽到他的聲音低沉喑啞,透著無法抑制的惶恐,「我愛你考兒,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愛你。如果你走了,我怕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再將你找回來,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我害怕他繼續說下去,轉身就走。他拉住我的手,我想將手從他手指間抽出來,他不肯放,我就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他力氣比我大,我掰不動,就指著他罵,罵的是他,卻讓自己的心如刀絞般,幾乎不能生還。

  「耿墨池,拜託你讓我自由好不好,被你困了這麼多年還不夠嗎?兩個孩子都沒了,你還想要我失去什麼?我不想死在你的前面,你就不能給我一條生路嗎?你給我放手,別再糾纏我,我永遠不想再看到你!」

  這麼說著,我幾乎已不能站穩,洶湧的淚水奪眶而出,感覺自己是個劊子手,我用這些話殺了我最愛的男人,他兩眼通紅,最後終於是絕望,顫抖著鬆開了冰涼的手指。他其實是不明白,我這樣讓他難過,是為了讓他以後不再背負著痛苦,所有的痛,所有的不幸,我寧願自己來背。

  在轉身的一刹那,我感覺心被穿了一個孔,汩汩的鮮血噴湧出來,讓我懷疑自己是否能活著離開,我急急地往前走,踉踉蹌蹌,像個酩酊的醉漢,最後仰倒在一個公園的草地上,失聲痛哭。我一直在哭,哭得胃直往上翻,最後幹嘔,咬著自己的手背,咬得鮮血直流,也不曉得痛。

  然後天又亮了,我躺在床上吸氣,好半天不能確認自己還活著。如此真實的夢境,仿佛就發生在昨天。我活在今天,卻不知道是否還有明天。連忙打電話到美國,還是朱麗亞接的電話。

  「先生回來過沒有?」

  「回來過一次,又出門了。」

  「去哪兒了?」

  「不知道。」

  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簾照耀進房間,我無力地靠在床頭,感覺空前的虛弱,即使沐浴著陽光,還是感覺周身冰涼。

  魂不守舍地到公司上班,一進辦公室就看見工作臺上放著一大捧白玫瑰,滿室玫瑰的芬芳,新鮮萬分。我看著那捧玫瑰一陣發愣。英珠正好推門進來,誇張地叫嚷著,飛身就撲過去翻花間插的簽名:「Kaven?哪個神仙?」

  我默不作聲地坐下工作。

  「哇,荷蘭空運過來吧。」英珠好像很識貨,嗅著玫瑰哇哇叫:「死丫頭,你怎麼總是比我走運,老是被優秀的男人垂青。」

  「你的駱駝不優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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