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千尋 > 如果可以這樣愛·續 | 上頁 下頁
四〇


  「對不起,考兒,」他還是叫我「考兒」,伸手拉我坐下,「我知道不該在這個時候問這種問題,但我真是很……很羡慕他,可以得到你毫無保留的愛,就像我對你的愛,也是如此。明知沒有結果,就是不死心!考兒,我只是擔心你,你這個樣子下去怎麼撐得住,你不敢想像並不表示就可以逃避這一切。」

  「用不著你來提醒我。」

  「我不是提醒你,只是想讓你知道,無論你發生什麼,我始終是你的依靠,」他又垂下頭,深深地歎口氣,「你也看到了,我不是沒有嘗試別的女人,你跑到船屋上去住後,有一段時間,每天晚上都是不同的女郎陪伴我。但第二天醒來反而覺得空前的頹廢,後來在溫哥華碰到阿芷,我似乎在她身上找到一些你的影子,可是處得越久越覺得她不是你,你根本就是無可替代的。所以我漸漸就理解了你對耿墨池的愛,也寬容了你留在他身邊,他現在這個樣子,是很值得同情的……」

  「Frank,我欠你的這輩子是還不完的。」我也深深地歎口氣。

  祁樹禮還想說什麼,搶救室的門開了,我們幾乎同時站起身,醫生扶扶眼鏡,徑直朝我們走來,祁樹禮連忙上前詢問,一口流利的英文。老外醫生的語速非常快,我心裡一急,大部分話都沒聽懂,但是最後一句我卻聽明白了,一字不漏:「……He also can live for six months, probably.」

  他還有半年的時間?半年?!

  耿墨池出院的時候已經是11月底了,因為在醫院裡我把他照顧得很好,又是中藥又是膳食滋補,他不但沒消瘦,反而養得白白胖胖的,精神也很好。看上去跟健康人無異。但僅僅是看上去而已……

  在醫院裡他就不老實,一如既往地跟我鬥嘴,我的脾氣好了很多,由他去。回到家後,一進臥室,他又要掐死我,因為他在枕頭上發現了大把的頭髮絲。我說這不能怪我,整天在醫院伺候爺兒似的伺候你,哪有時間收拾房間,你又不准朱麗亞進來,而且這陣子我憂心如焚,當然要掉頭發了。「你真的憂心如焚?」他看著我,眼睛亮亮的。

  「你說呢?」我反問。

  他笑了,伸出雙臂:「我抱抱你吧。」

  我被他拽入懷中,他輕拍我的背,吻了吻我的耳朵,一隻手又去摸另一隻耳朵,「怎麼一隻大一隻小呢?」他還好意思問。

  「還不是你揪的。」

  「嗯,也好,給你留個紀念。」

  「混蛋!……」

  晚飯後,他親自到隔壁登門拜訪,感謝他的老鄰居救了他一命。祁樹禮倒還客氣,目光時不時地落在我身上,眼神中充滿憂慮。耿墨池坐在沙發上一邊摟著我,一邊跟他侃侃而談,似乎很輕鬆,心情也不錯。可是一回到家,他又掐我,「你真是大膽,竟然當著我的面跟他眉來眼去!」

  「我怎麼跟他眉來眼去了?」

  「你當我是瞎子呢!我心臟有問題,眼睛可是好好的!」

  「你太多心了……」

  「我多心?你現在跟我在一起,就是我的女人,我死了你再去投靠他,我沒意見,我還沒死呢,你就急不可耐了!」

  我瞅著這個不可理喻的男人,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病情,我早跟他幹起來了,但我怕再刺激他,由他罵,我還得去給他熬中藥。朱麗亞是做不好這些的,得我親自做。可能人都是這樣的吧,越到最後越敏感,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以為我在找後路了,他也不想想,我就是要找後路,難道就非得找祁樹禮嗎?

  半年!醫生說他還有半年時間。

  多麼可怕的字眼,我竭力不讓自己去想,可心裡翻上湧下的就是這兩個字,終於糾纏到頭了,八年啊,我終於還是要失去這個男人。他如此暴躁,又如此傲慢,像個上帝似的總要居於我之上,而我卻捨不得離開他半步。看著他我就滿足,他的氣息,他的味道,他的眼神,哪怕是他的嘆息,我都用心在銘記。我還在偷偷收集他的煙頭,已經滿滿一盒子了,藏在書房裡,當做稀世的珍寶。這些他都是不知道的!

  這個男人真的是喜怒無常,晚上躺在床上,他又緊緊拽著我的手,放在他胸口,生怕我會離開一樣,然後又翻過身側對著我,伸手撫摸我的臉,輕輕的……我以為他會說「還疼嗎?」、「對不起,我不該打你」之類的話,誰知他喃喃地吐出句:「明天要你媽開點壯陽的藥……」

  我咯咯地笑了起來。

  早上起床,他還在睡,我準備給他熬藥。剛下樓,茶几上的手機就響了,是他的手機,一接,還沒開口對方就自報家門:「是我,米蘭!」

  我的心蹦到了嗓子眼。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你已經一年沒有給我贍養費了……是不是有新歡了?我知道你現在在美國,別以為躲在美國我就找不到你。耿墨池,你不要太過分,我一直在忍讓你,雖然我們是分開的,但我是你太太,你不給我錢我靠什麼生活,你說話啊!你啞了!……」

  啪的一下,我掐掉了電話,關了機。這個女人,兩年不見,怎麼一點都沒變,聲音如此刺耳,隔著話筒都能想像她塗滿脂粉猙獰的臉。想想真是不可思議,我居然跟她有過十幾年的友誼!耿墨池醒來後,我把米蘭打來電話的事告訴了他,這次他沒有刻意回避,冷冷地甩下一句,「別理她,她現在已經瘋了。」

  我很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看了我一眼,沒有回避,躲躲閃閃地講了些這兩年的發生的事情。他說他跟米蘭一直就是分居,從去日本半年後開始的。聽他的語氣,這中間肯定發生了什麼,但他不願多說,只講他們分居後就一直各過各的,互不干涉,起初他會定期的支付相當數額的贍養費給米蘭,後來他發現她把這錢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所以一年前就終止了給她的贍養費。米蘭吵鬧不休,千方百計找他要錢,但他的態度很堅決,要錢可以,除非離婚!否則一分錢也不給。

  「你不給錢,她靠什麼生活啊?」我有些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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