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千尋 > 如果可以這樣愛·續 | 上頁 下頁
一二


  我不知道怎麼跟祁樹禮講明真實情況,是他回西雅圖之前就跟他講,還是等他回來後再說,我一直拿不定主意。耿墨池倒是每天都很準時地來授課,也不能算準時,因為他總是天剛亮就來了,而回去的時間卻越來越晚,除了沒在這睡,一天的絕大多數時間都耗在這兒,難怪祁樹禮對他這麼滿意。他差不多要把半個家搬到我這來,嫌我家的沙發坐著不舒服,就把他的超大型羊毛靠墊拿來;嫌我家的拖鞋穿著不合腳,把他灰色錦緞拖鞋也拿來了;嫌我家喝水的杯子看著不順眼,把他的綠色水晶杯子也拿來了;嫌我家的咖啡不好喝,把一大罐手磨咖啡粉也拿到我家來……總之每次來,他都不會是空手,這真讓我於心不忍,200美元一小時的薪水,他全拿回我家來了。因為據他說,光他那個喝水的杯子就價值上千美元。

  「你不是破產了嗎?一個杯子要上千美元?」

  「船主送的。」

  「他來了找你要怎麼辦?」

  「他是我叔叔。」

  「我的『叔叔』回來了看到這些東西會不高興的。」

  「那他就出去唄。」

  「這是他的家!」

  「那你就出去唄。」

  「我出去了住哪?」

  「跟我住船上唄。」

  我氣得沒話說……

  但是看著他我總是很心軟,雖然有說有笑,精神很好,可是感覺得出來他的身體很虛弱,每天都要準時吃藥,兩個小時的課,他起碼要歇三次,有時候跟他一起出門,走不了多遠就喊累,上林蔭道的坡時也走得氣喘吁吁,儘管他很逞強,可往往表現得力不從心。他越來越多時間地滯留在我身邊,其實我心裡是有數的,他留戀跟我在一起時的感覺,就如我留戀跟他在一起時的感覺。

  為什麼以前沒有珍惜呢?又想到了這個問題!到如今我們還是不屬於彼此,短暫的歡愉只是為了長久的別離打埋伏,而這別離可能就是一生一世,我們都走不到世界的盡頭。因為據他自己說,兩年前的那次手術雖然把他從死神手里拉了回來,但心臟的治癒也達到了極限,可以延續幾年的生命,延續的代價就是一旦再復發,就無回天之力了。

  即便如此,我們在一起也沒有越軌,甚至連親吻都沒有,因為我們都有自己的道德底線,我現在是祁樹禮的女友,而他也非自由身(他跟米蘭有名無實的婚姻還耗著)。他雖然看上去有點耍賴的樣子,以各種藉口賴在我身邊,但他是個有教養的人,骨子裡還是很君子的,知道什麼可為,什麼不可為,這點讓我很欽佩。

  只是不太明白他為什麼總不讓我去他的船屋,我很好奇,幾次提出要去都被他拒絕了,那天他來上課,我又提出要去,說他身體不好,跑來跑去的太累。他又拒絕了,理由是裡面太寒酸,怕我去了心裡難過。「很寒酸嗎?我看外面很豪華氣派的樣子,湖邊停了那麼多船屋,就你那條最搶眼。」我表示懷疑。

  「我是說裡面嘛。」

  「那你也別上我這來了。」

  「為什麼?」

  「這是我男朋友的家,你看了不難過嗎?」

  「男朋友?」他眉毛擰在了一起,跳起來,一把揪住我的耳朵惡狠狠地說,「你給我搞清楚,誰是你男朋友,他頂多只能給你當叔叔,當初要不是我放手,他有機會得到你嗎?」

  「他也是我前夫呢。」

  「是嗎,聽說你們就做了一天的夫妻,你還差點捅死他……」

  我詫異地瞪著他:「你怎麼知道?」

  「你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呢?」

  「那你說我現在心裡想在什麼?」

  「還能想什麼,想你『叔叔』回來後怎麼跟他交差唄。」

  原來他還知道!

  然後接著上課。他教得很認真,非常嚴厲,所謂嚴師出高徒,我彈鋼琴倒是進步很大,至少不會把他的《愛》的系列曲彈得跑調。只是苦了我的耳朵,他原來是敲我後腦勺,後來可能怕把我敲傻了,就開始揪我耳朵。幾天下來,我發現我的左耳明顯的比右耳大了很多。我被揪煩了就撲到他身上又掐又打,有時候還帶上腳,這個時候他就不是君子了,我怎麼去他怎麼來,從鋼琴邊打到沙發上,從客廳打到花園,每天的鋼琴課都是在拳打腳踢中結束。幸虧鄰居亨利太太搬走了,要讓她看到了,告訴祁樹禮,只怕把我們兩個都當螃蟹蒸了。

  當然我們不是動真格的打,就是我踢他,也是穿著軟軟的拖鞋踢,他「打」也只是將我攔腰抱起,重重地摔到沙發上,或是扔到花園柔軟的草地上,然後死命揪我的兩隻耳朵,要不就是像揉麵團似的揉我的臉蛋。我們像兩個淘氣的孩子,追追打打,扔東西,或者搶花園裡澆花的塑膠水管噴對方。那次我先搶到手,噴了他一身的水,連頭髮都在滴水。我則哈哈大笑,他趁我不備撲過來抓起水管塞進我的衣領,我尖叫起來,嚇得朱麗亞連忙跑出來看發生了什麼事,見到我們兩個都是濕淋淋地站在花園裡,這位可愛的黑人姑娘一點也不急了,非常甜美地沖耿墨池笑著說她可以幫他拿毛巾:「Oh, Sir, I'll get a towel for you.」

  聽聽,我是她的主人啊,她沒說給我拿毛巾竟說給他拿,她怎麼忘了是誰付她的薪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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