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千尋 > 如果可以這樣愛·續 | 上頁 下頁


  在海邊逗留到很晚才坐電車回家,下了電車到了聯合湖區的水邊還捨不得回去,幾隻鴛鴦在水中嬉戲吸引了我的目光,我趕緊掏出口袋裡的巧克力來喂它們。因為剛才在海邊玩,腳上沾了很多沙子,我脫掉鞋,坐到湖邊的石板上洗腳,好舒服啊,清涼的湖水溫柔地親吻著我的腳丫,我像個孩子似的踢水玩,那些鴛鴦受了驚,撲騰著翅膀遊遠了,我呵呵地笑著,完全忘了上午看到勞倫太太的音樂碟時的不快……可是不知道是眼睛花了還是怎麼著,我好像看到停靠在水邊的一艘豪華船屋上有個男子在朝我這邊張望,我想看得仔細些,那個身影卻一晃不見了,似曾相識的感覺,我愣在湖邊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果真是太思念了,仿佛這個世界就是為了紀念他而存在,看見什麼都是他的影子,就連幽幽湖水也仿佛倒映著他的臉,變幻不定,欲語還休,提醒我他真實地存在過,落日的餘暉灑在湖面上,閃著細細碎碎的波光,那正是我們破碎的愛情的真實寫照。

  我頓時黯然神傷起來,再也沒有心情嬉戲玩水,穿上鞋子無精打采地上坡,穿過密密的林蔭道,來到了家門口。

  一進門,祁樹禮一如既往地又給了我一個熱烈的擁抱,把我牽到客廳,「上哪兒去了?又到湖邊玩水了吧?」他眼真尖,看到了我裙角的濕印。

  「我去喂鴛鴦了。」

  「你把它們喂飽了,自己還餓著肚子吧?」祁樹禮摟著我朝客廳的壁爐那邊走,「中午上哪兒吃的飯,生日也不回來,害我白等……」

  「哦,我和幾個同學到碼頭區玩去了。」

  祁樹禮似笑非笑,不知道是信還是不信,他指著壁爐邊一件絨布蓋著的大傢伙:「揭開看看,這是你的生日禮物,你一定會喜歡的。」

  我猜測著那個大傢伙,絨布蓋著看不到面目,但輪廓卻像是很熟悉,我的心一陣狂跳,抖抖地揭開了,一架華麗的黑色鋼琴赫然出現在我面前,燈光打在上面,閃耀著無比尊貴神聖的光芒……

  我捂住嘴,難以置信,不敢靠近,無法言語,祁樹禮從背後擁住我,在我臉頰輕輕一吻,「我知道你喜歡彈琴,也知道你一直在學琴,想彈就彈啊,幹嗎背著我,我說過的,只要你開心,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

  我哭了起來,儘管極力在壓抑自己的哭聲,可臉上還是淚流成河,「你何必對我這麼好,我不值得的……」我掩面坐在沙發上,看都不敢看那架琴。

  「值不值得只有我自己知道,你又怎麼會知道呢?你不曾瞭解我的心,就像我走不進你的心一樣,考兒,其實我已經很滿足了,跟你生活在一起,每天都很開心,看到你紅撲撲的臉蛋兒我就開心,我不敢再要求什麼了,因為我知道上天從來就不會很慷慨,要得太多反而會失去原有的,我已經上過這樣的當,不想重蹈覆轍……」

  「你怎麼知道我偷偷學琴?」這倒是我好奇的,我一直做得很隱蔽,他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呢?

  祁樹禮笑了起來:「一開始就知道了,你說學什麼美國地理我就知道,美國幾畝田幾塊地關你什麼事,你會去學嗎?」

  我啞口無言,真的,我怎麼把他的高智商給忘了呢?他是誰啊,他是祁樹禮呀,我什麼事能逃得過他的法眼?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瞞你的……」真相被揭穿,我很尷尬。

  「不用說對不起,我不會在意的,你瞞我是因為怕我難過,這證明你已經顧及我的感受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祁樹禮看上去真像是很高興,我真服了他了,早就知道我是去學琴,卻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薑還是老的辣啊,在他面前玩套路只能顯出我的稚嫩。

  「我後天要去紐約,可能要幾天,」吃飯的時候祁樹禮又說,「9·11嘛,每年都有紀念活動,你知道的……」

  我是知道,四年前他從那場曠世災難中倖存下來,可他公司裡的十幾個員工卻沒能逃出那座摩天大廈,還有好幾個摯友都不幸遇難,每年的九月十一日他都會去世貿遺址和其他遇難者家屬一起參加悼念活動,三周年的時候我提出要去,被他拒絕了,他說我會受不了那氣氛。「那你幹嗎去呢?」我當時問他。他歎口氣,說那裡有他不能忘卻的東西,那些逝去的摯友的亡靈期待他每年一次的拜會呢。

  所以這一次我沒有提出要去,只問他:「那我還去不去學琴呢?」

  「學啊,當然要學,既然你喜歡就不要放棄嘛,做事情就是要有始有終,但每天跑來跑去的我怕你累著,所以想給你找個鋼琴老師上門來教你,我已經交代了大衛,他會幫你找到一個好老師的,估計很快就會有消息。」

  「謝謝!」我由衷地說。

  他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臉蛋:「跟我還說謝謝啊,小東西!」

  兩天后他啟程飛往紐約,我則到學校跟勞倫太太及同學們道別,大家把我團團圍住,緊緊抱著我捨不得我走。老外還是很講感情的。

  「哦,親愛的,真想再聽你講講那個中國音樂家的故事,我們都很喜歡他,真希望他還活在這世上……」勞倫太太說著眼淚都流出來了,她一直是個樂觀活潑的人,不知道此時是為我流淚,還是為那個中國音樂家流淚。

  回到家,傭人朱麗亞告訴我說,大衛帶著一個男人來過,說是給我請的鋼琴老師。朱麗亞是個胖胖的黑人姑娘,一頭的鬈毛,厚厚的嘴唇,手腳卻很靈活,但沒見過什麼世面,對什麼都大驚小怪的,她帶著誇張的表情用英文跟我說:「Oh, my God! The teacher who Mr. David introduced to Miss is so handsome, just like the Prince of East.」(哦,上帝,大衛先生給小姐您找的老師可真是英俊,像個東方王子。)

  「Prince of East?」(東方王子?)

  「Yes, Miss, very handsome. I've heard David that he is called Steven who is from France, but he has a face of East……」(是的,小姐,很英俊,聽大衛說他叫史蒂文,從法國來的,卻長著東方人的面孔。)

  朱麗亞還在喋喋不休地說,我懶得理她,心裡覺得好笑,老外看東方人見著誰都說好看,有一次隔壁的亨利太太說她在美容院認識了一位元中國太太,形容得跟個天仙似的,後來在她家的Party上見到,我差點笑出聲來,那位太太除了皮膚保養得好,身材比亨利太太苗條,長相可真不敢恭維,起碼這樣的太太在國內隨便哪個城市一抓就是一把,這就是文化的差異吧,審美觀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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